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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身後有人拍我的肩。我沒有轉過頭。如果身後來個管事的大媽勸我不要跳江,也太破壞我這淒涼絕美的氣氛。

  身後的人又拍了拍我的肩。我惱怒地轉身,正想吼"別多管閒事",就發現方予可站在眼前,狐疑地看著我。他問:"天熱吹風呢?"

  我點點頭:"我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我。我追求意境呢。"

  方予可往前走了幾步,把手支在欄杆上,笑著說:"學會念詩了,有進步啊。"

  我不屑地說:"我都在KTV作詩了,念詩對我來說就是小兒科。"

  方予可沒有像往常那樣嘲笑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橋下的流水。

  我看向遠方。接近半夜,煙火越來越密,越來越絢麗。江水被映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我問方予可:"方予可,你為什麼喜歡你的初戀女友啊?"

  方予可溫和地看著江面:"喜歡她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壞脾氣、笨腦袋。如果她再笨些,我就真和她一塊兒去二流三流的學校了。不知道那樣她會不會比現在更快樂些。"

  原來那個人在北大啊。不過真沒看出來他是個要紅顏不要江山的主兒。我接著問困擾我的問題:"如果你的初戀不喜歡你,你會放棄嗎?"

  方予可沉默,只是看腳下的江水。

  我著急地說:"我說如果,只是假設。"

  方予可抬頭看著我。煙花在他臉上灑下斑斕的影子。

  他堅定地看著我眼睛,仿佛做出一項鄭重的承諾:"不會。我會靠近她,一直在她身邊,直到她離不開我。"

  我驚訝道:"你的初戀莫非就是茹庭?難怪你跟她形影不離的。她脾氣確實不太好,上次在你家跟痙攣似的。說她像男孩子嗎,我不得不說情人的角度往往獨樹一幟啊。不過腦袋肯定不笨,雖然在你眼裡,沒有不笨的人。而且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歡你。你就在那邊裝憂愁,清高得還不表白。你們是不是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了啊?要不要我幫忙?"還沒等他回答,我又歎道,"昨天還以為你跟我一樣都是單相思,唉,一夜之間,又少了個難友。"

  方予可沒安撫我受傷的心靈,看著遠處的煙火說:"我在想,人的慣性思維是有多強。非要一字一句地從頭到尾地解釋清楚了,才可以推翻掉認定了的錯誤的東西,才可以重新思考其他的可能性。尤其是對某些思維遲鈍的生物來說,旁敲側擊之類的暗示就跟這煙火一樣,她看完就完事,聽完就完事,也不去想煙火為什麼要綻放成不同的形狀。我有時候都快忍不住想告訴她,它要綻放成星星狀,就表示我愛得頭暈了;綻放成傘狀,就表示我想保護她;綻放成沖天炮,就表示我很生氣,但對她卻絲毫沒有辦法。但是我怕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所有的含義,她就被我嚇跑了。因為她是只假裝很強悍的紙老虎,遇上麻煩便逃避;或者說她是只鴕鳥,把腦袋埋在土裡,以為看不見,就可以什麼都不用操心了。"

  我聽得雲裡霧裡,這番話雖然發生在有背景有對話場景的時候,我也覺得他思維詭異、前後邏輯不通,不知道這小子中了什麼邪,開始對著煙火發表長篇大論。可能愛情前面人人都會變成傻子和笨蛋是真的。茹庭還讓我盯緊方予可,也不看看人家癡情到什麼程度了,別人要存心挖牆角都沒戲,方予可的心明明就是鐵壁銅牆,把她牢牢地箍著呢。可憐的妖子啊。

  到了江淮路,我遠遠地看見善善龐大的一坨,顯得旁邊的妖子格外嬌小。

  小鎮真小,開車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就到了郊區。我問身邊的妖子:"幹嗎到郊區放煙火?黑燈瞎火的,遭劫了怎麼辦?"

  妖子不耐煩地說:"郊區放煙火才有意思,頭頂上的煙火都是你一個人的,哪跟市區一樣,一抬頭都不知道哪處煙火是你放的。再說,要劫財劫善善,劫色也劫我。你就不要操心了。"

  方予可和善善在旁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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