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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我開始大哭,仿佛心裡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口。我把我的委屈一股腦兒地往外倒:"我也明白,感情這種東西不能勉強,所以我這麼謹小慎微地維持著我跟他之間的關係,我怕我的表白會嚇到他,這樣我連跟他在一塊兒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我看見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我還要假裝沒看見,我還要假裝不受傷。我甚至卑鄙地想小西是因為別的原因跟那個女的在一塊兒,不是因為愛情,那樣或許我還有機會,我還可以慢慢地靠近他……你懂不懂……"

  方予可說:"我都懂,我懂你看他的眼神,我懂你的期待,懂你的失望。我明白,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是什麼感覺,我也明白,垂死掙扎是個什麼玩意兒。可是,周林林,如果你覺得他足夠重要,重要到他是你一輩子的追求,你就要堅持;如果你覺得你可以忍受失去他,那麼從明天開始,你就忘記他。"

  胃裡的東西翻騰得厲害。我聽得見方予可的每一個字,但我腦袋跟糨糊似的,已經不容我思考每個字連起來表達的意思是什麼。方予可的身影已經變成兩個三個,唯獨那一對墨黑深邃的瞳孔清晰可見。我想抬手撫上他的眼睛,於是我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撲向他。我的腦袋在他肩膀安全著陸時,我慢悠悠地說出了憋了很久一直想說的話:"我想吐……"

  一覺醒來,我打量起四周陌生的環境。我沒有像言情小說裡宿醉後女性先從檢查自身的著裝開始是因為,我很有自知之明,我這種身材和相貌實在不足以讓男性獸性大發。而且在將醒半醒時,我已經回憶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頭沒有想像中那麼疼,反而是昨天下午的一次長跑,讓兩條腿站起來的時候有些發顫。

  這是一個簡單的房間。牆上有個掛鐘,房間一角是張寫字桌。一個書架,一張單人床。無其他了。我猜這是方予可的房間。沒想到這小子在北京還有房子。

  我打開房間門,準備找點水喝。一出門就看見客廳的沙發上窩著一個人。方予可還穿著昨天晚上穿的那件單薄的襯衫,但襯衫上比昨天多了很多褶皺。我輕手輕腳地找到了廚房,倒了杯水,百無聊賴地坐在客廳想:要不我就這麼走了得了。需要打招呼嗎?不需要嗎?需要嗎?

  在我思考的時候,我習慣性地按上了電視機遙控的開機鍵。這是我的一大陋習。在家裡除了睡覺,一般都是開著電視,不在意電視內容,就是圖個熱鬧。

  電視突然傳來武俠片打鬥的聲音終於吵醒了他,我也不用煩惱要不要不打招呼一走了之了。

  方予可倒是還沒搞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他愣愣地看著電視機一閃一閃的螢幕,站起身來關了電視機,躺回沙發。

  我絕不會想到,這頭豬居然沒有意識到有另外一個女性跟他坐在同一屋簷下。標準戲碼裡,不應該我大聲呼叫:"啊--"然後男生開始慌張地捂住我的嘴解釋自己清白,雖有非法之想,也沒非分之實,接著女生要將信將疑地打量並要求男生對天發誓,最後男生萬分委屈地照做不疑,最終兩人成歡喜冤家了嗎?

  我突然意識到,人家那是棒子劇。棒子劇是寫情侶情感的。我和方予可最多就是朋友,要真變成那樣才可笑呢。要換成茹庭,也許人家就大呼大叫了。不過要茹庭真碰上了,我懷疑她會不會恨不得有非分之實了呢?也許人家已經有非分之實,只不過我單純的腦袋認為他們沒有而已?我越想越遠,開始淫蕩地笑。

  可能我這笑聲更容易喚醒別人。方予可突然意識到什麼,嗖地挺身站起來。

  他呆呆地看著我,念叨著:"做夢呢?"

  我赤著腳跑過去,掐了掐他手臂:"沒做夢。奴家的清白都被你毀了,你休想否認。"

  方予可同志終於清醒過來,笑著揉了揉剛才被我掐的地方:"別瞎說。你這什麼酒性子啊?折騰到我淩晨三點才睡著。"

  我有些抱歉,以前對方予可的種種不滿也拋到九霄雲外了。昨天的事情我挺感激他的。要是沒說出那些話,今天我可能還不會那麼輕鬆。

  我訕訕地笑:"我記得我以前一醉就睡覺,挺好對付的啊。"

  "您還真是一醉就睡覺。就是邊睡邊嚷著渴,嚷著餓,嚷著喝酒,還從床上摔下來。我的外套都被你吐得不好意思去乾洗了。"

  "是嗎?嘿嘿。"我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方予可倒也沒繼續揭發我的事蹟:"昨天我在沙發上給你看門,還沒洗澡呢。你怎麼辦?洗澡嗎?"

  其實我都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方予可這小子有潔癖,能容忍我到這個份上也不容易。我笑著說:"你洗吧。我出去買點換洗的衣服。我這樣回去萬一撞見宿舍的人,真是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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