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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十二月的廣場,沒有風,而且陽光明媚,我還是覺得沒有暖氣的戶外有刺骨的東西讓我難受。抬頭看了看天。太陽無害地在我兩點鐘的方向掛著。我有點生氣,伸出一陽指罵它:"你不要一臉無辜,你為什麼要在那個位置?你給我下來,老娘我最討厭就是兩點鐘方向。"說完我還不解氣,開始往兩點鐘的方向狂奔。以前一直討厭跑步,可這次我發現跑步真是件不錯的事情。我感到風從耳邊刮過,眼角邊潮濕的東西會隨風而去。我只要大口大口地呼吸,不用去管他曾經或此時在誰的耳邊呼吸,我只要在乎我跳動的心臟,不用去管它曾為誰跳動,也不用去管它此刻又為誰受了傷。

  我越跑越慢,漸漸體力不支地倒在躺椅上。期末的未名湖沒有成雙成對的情侶,安靜得跟深夜一樣。冬天的風景有點蕭條,偶爾有幾隻麻雀飛在我身邊。這鳥兒大概習慣了人來人往,竟肆意地停在我的肩膀上。我笑笑,有個伴在旁邊也不錯,至少不那麼孤單。回頭有時間在燕南園養只貓吧。養一隻眼睛像小西的貓。小西的眼睛一眯起來是彎彎的月牙兒,某些時候配上慵懶的表情,跟貓似的。嘿嘿。我抹了一把臉,把身體蜷曲起來。

  我突然很希望有個人能抱緊我,告訴我,別怕林林,別怕。然後我可以把頭埋在對方的肩上,可以大哭大喊,不顧形象地控訴小西拋棄了我。還可以大聲地宣佈,我周林林還沒開始戀愛就失戀了!

  我覺得淒涼。真不會挑時候,如果不是趕在期末失戀,還能叫上宿舍裡的人去喝喝酒,喝糊塗了耍耍酒瘋,也許心裡就不那麼堵得慌了。現在宿舍裡的幾個都在複習,我就不拿兒女情長的破事去打擾她們了。我感歎一下自己還能如此理智地思考,果然是無敵金剛美少女啊。

  我起身收拾收拾,開始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南走。剛才跑得過猛,小腿有點酸疼,嘴巴被風灌得整排牙齒泛酸。真是自作孽。以前看電視,女主角一失戀就來個自虐,要麼不吃飯不喝水,要麼變成女強人奮發圖強去了,可是真輪到自己,才知道自虐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傷害不是守恆的,精神上的傷害不會因為身體上的痛楚而減少。現在我心裡堵得慌,頭疼得厲害,開始後悔剛才應該找個角落哭完就得了,幹嗎學棒子劇去?難道還要頂著一對金魚眼跟小西說"歐巴,回來吧"?

  不過今天發生了這麼有紀念意義的事情,我還是打算去物美買幾罐啤酒。我想好了,喝完這幾罐啤酒,我就當自己死了這條心,踏踏實實看我的書,努力讓自己變成女強人。雖然說女強人是大於女人,小於男人基本上等同于人妖的物種,但總比無所事事的遊魂般飄蕩好。

  在櫃檯邊排隊結帳的時候,茹庭和方予可出現了。

  現在的我其實很討厭情侶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對我來說,此刻任何一對情侶對我說句話都是一種顯擺和挑釁。

  茹庭顯然沒有意識到我的敵意,還是笑著跟我打招呼:"林林,好巧哦。"

  我討厭這種打招呼的方式,這讓我聯想到我傻乎乎地轉身跟小西說"好巧"的樣子,要是沒有這種刻意的巧合,我就不會和小西有每週吃飯之約,就不會有這麼多妄想,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心如刀割。

  所以我很尖刻地說:"對啊,老天爺也不管管,學校那麼大,碰來碰去還是這麼幾個人。"

  茹庭有些尷尬,大概高傲的她沒料到會受到這麼不熱情的對待。她無辜地眨巴著大眼睛望向方予可。

  我懶得理他們。現在自己都不想理了,還理別人幹嗎?修復關係之類的事情到明天再說。現在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方予可果然跟茹庭是一家人,拉了拉我的胳膊:"吃炸藥了?"

  我冷笑一聲,低著頭跟著隊伍前進,輕聲罵道:"一對神經病。"

  實際上我聲音並不輕,方予可明顯一怔。我老做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情,以為只有自己聽得見,其實大家都聽見了。以前明明知道小西對我沒有男女之間的想法,明明知道他偶爾接電話的時候會有愛人專用的溫柔表情出現,我卻假裝看不見聽不見,現在翻牌了,露餡兒了,事實這麼赤裸裸地放在我面前了,我才逼自己去面對,去放棄。

  耳邊傳來方予可沉悶的聲音:"你道歉。"他的聲音和小西的聲音不一樣,小西大概在變聲期的時候喉嚨受過損害,聲音啞啞的,但絲毫不影響他的磁性;而方予可的聲音更有男性的寬度,適合做午夜播音員,專門用來撫平遭受老公外遇的更年期女性的傷口。

  想到這兒,我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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