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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你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傢伙,你很失敗!"我的話滾動在我的喉嚨裡。

  "沒有感情又何妨?男人沒有感情沒關係,只要有錢,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娶。女人,哈,女人是永遠都沒有餓死的時候的!"他說著說著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淒厲的笑聲在客廳裡回蕩,室內空氣的溫度再度降低了幾度。

  他仰頭笑著,驟然松了手,毫無準備的我摔在了地上。此時文嫂拿著一件紫紅色的衣服過來,彎下腰扶姐起來,心疼地好言相勸道:"我說太太,你就去吧!你看,自從你離開舞臺,你就瘦了一圈了,多去外面走走,見見陽光。"

  姐感激地望著文嫂,點了點頭說:"我現在就準備。"

  但我看得出來,她的答應是那麼勉強,那麼不情願!可是我無能為力,我苦笑著。

  "給你二十分鐘時間準備。"他的臉照樣還是死黑的,沒有光亮。但他的頭卻像電燈泡一樣發著油光。

  "可是,我還有一個請求……"姐姐怯聲地說。

  禿老頭皺了皺眉:"真是囉嗦!說!"

  "我想回舞臺唱戲……"

  "唱戲?"他發出一聲恐怖的笑,"還是好好做我的太太吧!"

  姐的身子顫動了一下,淚眼朦朧地望了我一眼,就上了樓梯化妝去了。我的喉頭上下聳動,但說不出一句話,做不出一個動作,就傻傻地站著,無奈地回望著姐姐。

  我走近他,請求地說:"好好地待我姐姐,請你,請你!"

  "當然。"他輕鬆地聳聳肩,回答著。

  我離開了這座深藏著危機的別墅。外面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雪,我沒有帶傘。雪花飄落在我的身上,融化,成水。腳下是一片鬆軟的積雪,走在上面就像踩在了棉花包上,饢噗嗤的沒個深淺。腳步踏過的雪帶上了鞋底的泥,黑乎乎的受了污染。我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冷意裹緊了我,我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陣心痛,一陣心酸,一陣寒冷,包圍著我,侵襲著我,折磨著我。我被包圍在一種極為痛苦又恐怖的氣氛之中。我完全沒有意識和目標地向前走著,走著,沒有方向,仿佛要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我是疲憊的,哀傷的,渾身無力的。

  我已經看懂了,姐姐正在毀滅性的黑暗深淵裡不可自拔,陷入在污泥濁浪裡聽不到來自于美麗的婚姻殿堂的神聖而美妙的音樂,後不見退路前不見援兵,只好無奈地僵化在沒有音樂、沒有歡樂、沒有生氣的人生舞臺上。我知道了,即使姐姐要離開他,而他斷不會同意和允許的,他會不折手段地牽制著姐,別有用意地利用姐為他以後的路走得順利而做些鋪墊。他是一隻風箏的搖線和操縱者,姐那青春和感情的風箏出不去也回不來,像孫行者逃不出如來的手掌心。

  可是姐姐不能這樣浪費她的青春和感情啊!她有著愛,從她的眼神裡可以清晰地讀出,她其實深深地愛著賈林哥,雖然她嘴上一直否認著。那禿老頭只是一具可怕的僵屍或木乃伊而已。

  一輛車子飛馳而來,在我後面戛然刹車停住了。一個染著黃髮,右耳掛著一個耳環的人探出頭來大罵:"你沒長眼睛嗎?找死!"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走在路的正中央,我醒悟似地讓開了。那輛車從我旁邊開過,甩起一串融化了的雪水,濺到我的臉上,像在臉上敷了一層冰一般難受。我鑽進了一個被白雪覆蓋的電話亭,手顫抖著取下話筒,遲疑地按下那串熟悉的數位,但呼叫了一聲之後,又急忙地撂下了。呼吸毫無理由地緊促起來,幾乎讓我窒息。

  我該不該給家裡打電話,告訴媽關於姐的情況?打吧,也許媽現在正倚在磨盤旁邊想念著姐呢!我好歹讓媽知道我已經見到姐了。可是我應該怎麼說?撒謊說姐在這裡一切都好?可是這樣一個騙局能夠維持多久,最終還是要揭穿的。所以,我不能打這個電話,否則媽會更加傷心,甚至發瘋,一個母親如何能夠承受自己的女兒為了讓弟弟上學而奉獻青春的事實!這個消息對媽來說,是殘酷的,無情的,像洪水一般暫態撲滅了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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