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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轉眼又兩天過去了,家裡那種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消減。媽和若現已經有三兩天沒有說話了,這樣一來家裡就冷清了許多,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多說話了。雖然家裡的氣氛冷清,可是整個村子去鬧熱得很,短短的時間內,村子裡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我考上了大學。人們還是像去年我沒考上那會一樣,指手畫腳,議論紛紛,用他們認為最恰當的語言表達著心裡的無限驚訝和意外。

  我和安史亂在鎮上見面後就直奔火車站。火車站的人多得可怕,大都是些學生。我和安史亂排在不同的隊伍裡,前前後後的人拼命地擠著。我前面是一個滿身都是肉的男人,他的汗已經濕透了整件上衣,緊緊地貼在前胸後背,後面的人推搡過來,所以我不得不貼在那個人滿是汗的後背上。我嗅到了濃烈的汗臭,我猜想那人已經好些天沒洗澡了。

  兩邊維持秩序用的鐵欄杆,千瘡百孔,鏽跡斑斑,手一摸,便在手掌心裡帶下紅色的鐵銹。隊伍似乎並沒有動。正當大家怨聲紛紛的時候,前面又插進一個時尚的年輕人,個子挺高卻挺瘦,打扮得更是花裡胡哨。他頭髮是經過挑染的,有黃色的,有藍色的,還有咖啡色的,一縷縷的長短不一地掛在左邊的臉上,像我們家的拖把一樣。看來是特意經過一翻修飾的。身上更是一條黑白條紋的牛仔褲,故意剪了好幾個懂,加上一件純白色的上衣。另一位則更在右耳掛了個耳環。後面的人埋怨得厲害,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大膽地站出來大聲說。

  但最終還是輪到了我。我將錢遞進去,說:

  "一張去A省E城的票。"我停了一會,最後又醒悟似地補充了一句,"我是學生。"

  售票員抬起頭,怒氣衝衝,劈頭就甩給我一句話:

  "是學生怎麼不快點說!還是讀書的,真不知道那些書讀到哪裡去了。"她一邊嘮叨著一邊撕下一張票子給我。

  我被她的話說得愣了愣,頓了好一會才取過票來。我從人堆裡好不容易擠出來,安史亂也已經買好了票,在售票處門口等著我。

  "若隱,我告訴你一件滑稽的事。"安史亂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你知道嗎?韓菲那天居然約我出去了。"

  "哦?"我大吃一驚,"她主動約你?為什麼啊?"

  "她說,她其實一直最喜歡的還是我,最後她還說,那越曉過其實也不怎麼樣,只不過是人長得比較帥而已。"安史亂有些得意,裝出一副自己很優秀的樣子來。

  "啊?不會吧?"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說的!

  "真的,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嗎?"安史亂打了我一下,說,"可是我現在不喜歡她了。我安史亂才不要二手的,再說她都已經三手貨,誰稀罕!"

  我大笑,笑到肚子抽筋才停下來。

  "若隱,我真奇怪,"安史亂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熟練地點燃了一支煙,"你怎麼沒對一個女孩子動過心呢?或者說是,你心裡早有了,所以對別人提不起興趣?"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但他的問話確實在我心裡激起了一滾浪濤,然後在心房裡掀起萬丈狂瀾。

  安史亂盯著我的臉,忽然捧腹大笑。我看他笑得沒有理由於是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記得有個女生給你寫過情書啊。"他還繼續笑著。

  "女生?誰啊?"我被他說得抓不住頭腦。

  "我們班最做作的那個女孩啊,你不會真忘了吧?這樣你就太沒意思了!畢竟現在那麼大膽的女生還是少見的,一般都是男生追女生啊。不過我想起她的做作就想笑,她坐在座位上的時候,略略前傾著身子,臀位只沾著一點點椅子邊,右腳尖略後,微微地抵住左腳跟。老師叫她回答問題,她慢悠悠地起來,那樣子簡直滑稽透了,裝淑女!可是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寫情書給你。"他還沒有完全笑夠,拍著我的肩說。

  我沒有任何表情,看他不停地笑。其實我和安史亂在一起,每時每刻都是開開心心的,他笑好了我笑,我笑完了他再笑,很少有停過笑聲的時候。而且只有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無拘無束放肆地笑,像一個剛從精神病醫院逃出來的瘋子那樣。其實我一直都喜歡這樣笑的,因為那才是真情的流露,我認為。

  說實話,我並不是像安史亂那樣嚴重討厭那個做作的女生的。她還不錯,儘管動作是有些過於誇張,我尤其欣賞她的熱情和熱心。開運動會的時候,喊加油總是她喊得最賣力,到運動會結束的時候,喉嚨都已經啞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是同學們很少注意她的這些,連有些女生也遠離她,像是避瘟疫般地不想接近她。

  不過那次收到她的情書確實讓我大吃一驚,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書,所以我那個激動是可想而知的,即使我對感情的事並沒有感覺。但我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裝作平靜地在她的信後加了"收到"兩字就原信返回給她了。

  我當時不敢抬頭去看她,但我知道她站起身,出了教室。後來安史亂告訴我說,他看見她哭了。自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都儘量避免和她說話,甚至碰面。她甚至還沉默了好幾天,但我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我的緣故。

  我和安史亂在鎮上分開了。我想到一個星期以後就要離開家了,心裡不由地升起了傷感。畢竟我從沒有到那麼遠的地方獨自生活過。

  到家的時候,我意外地發現家裡的氣氛好多了,而且那幅畫已經掛回了原處。若現告訴我說,媽已經同意讓他上美術班了。我說為什麼。若現說他也不知道。我對媽的這個變化感到奇怪,而對那幅畫有了更大的疑惑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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