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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惑已把自己的毯子遞給璘,溫柔地說:"睡醒了就到了,一會兒可能還要坐很長時間的車,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惑已總是給她一種溫暖的感覺,一目了然。而她卻永遠都無法猜測佐佑沒有焦距的眼睛底下,到底在思考著什麼。佐佑常常帶著一個大的SONY耳機,安靜地垂著眼聽音樂,他和純,都有一個別人進不去的世界。

  璘睡下,在上帝的眼睛下,被遺棄的天使無聲地沉睡著。

  璘的夢裡是蒼白的燈光和恍惚的人影,她看不清的景象,像是模糊的童年。

  飛機劃過天空,將她們帶入一個未知的國度,一個讓情感轉折的國度。

  37

  輕軌行使在白雪茫茫的田野之上,低矮的房屋,蒼綠的樹木,遠處積雪的山丘和雪峰,一切都讓人感覺空曠而寂寥。

  嚮導是個胖矮的中年日本人,用日語告訴他們這裡的春天會是遙遠碧綠的稻田,很美麗,而冬天常常下雪,山會給人一種很神聖的感覺。

  他指給他們看,他們要去的溫暖旅館就在山腳下,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去山腰看雪松。

  惑已用流利的日語與他交談,再翻譯給她們聽。

  璘問:"惑已,你是日本人嗎?"

  惑已笑著說:"怎麼可能?我只是學過日語。哥也一樣會說。"

  "可是你姓藤木啊!"

  "噢,這個呀,其實我家自古是姓藤的,但在我太爺爺那一輩,由於太爺爺體弱多病,所以整個家族都是由我太奶奶一個人撐起來的。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五十多歲由於勞累了一身病就去世了。她的名字裡有一個'木'字,全家為了紀念她對家族做出的巨大貢獻,於是改了家譜,以後的子孫全部姓藤木。所以在我家,一直都是很尊重女性的。"

  純沒有出聲,因為這些,竑早已告訴過她。

  山腳下坐落著一個宏大的院子群落,全部都是木質的房屋、走廊,將大大小小的露天溫泉隔開。

  門口有穿著和服,打扮精緻的年輕侍者向他們鞠躬問好,他們禮貌地回應,侍者客氣地將他們領入各自的廂房中。

  房間內乾淨簡單,空氣溫暖,窗臺上放著小盆的植物。侍者將他們的行李放好,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就禮貌地退出去了。

  惑已將她們安置好,撫摸著璘的頭說:"我們就在隔壁,有什麼需要直接來找我們就可以。"

  佐佑看看正坐在地上整理行李的純,她的黑眼圈很嚴重,臉色蒼白,看起來很疲倦。於是他蹲下說:"純,你還好吧?如果累的話,一會兒洗個澡,先休息一下吧。"

  純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侍者走進來,手裡捧著兩件白色的浴衣,笑著用日語說著什麼。惑已翻譯說:"她說,一會兒可以穿著這個去淋浴和泡溫泉。"

  惑已和佐佑住進了隔壁的房間。璘走到窗前,拉開窗戶,冰冷的風吹進來。從這裡望出去,可以看到覆蓋了薄薄一層白雪的山丘,蒼翠的灌木,以及從房屋後飄上來的溫泉的嫋嫋白煙。來自不同國度的遊客,混雜著各種語言,可以聽到溫泉那裡同樣的笑聲和談論聲。

  "純,這裡很不錯,你喜歡嗎?"璘說。

  純在地上整理著床鋪,說:"還好。"

  "站在這裡,讓我感覺世界很沉靜。不過出乎意料,你竟然會答應來。純,我覺得我們該到處走走,也許這樣你會開心些。"

  "我一直很好。"純沖她笑笑,"璘,你喜歡惑已嗎?"她突兀而直白地盯著璘問。

  一瞬間的錯愕,竟讓璘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最終她還是說:"怎麼會呢?他是弟弟啊。"

  純低著頭,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

  嘩嘩流出的水,澆灌著純的身體,從頭髮一直到腳趾,蜿蜒的水痕,遍佈全身。

  純蹲下,蜷縮著赤裸的身體,若有所思地望著打轉的流水,鎖骨間的藍色珠子閃閃發亮。

  她的眼睛漸漸變得寒冷:惑已,你以為我答應和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我可能給你多餘的機會靠近璘嗎?如果真在這裡發生了什麼,那也是你自找的。

  這將是我復仇的開始……

  純擦乾身體,穿好浴袍走出浴室,璘已經準備好了。璘說:"純,晚飯前,我們先去泡溫泉吧,惑已說很舒服。"

  "好。"

  四十二攝氏度的天然泉水,溫暖隨著流淌的血液布及全身,璘閉上眼,靜靜地感受著每一根神經的放鬆。

  周圍有說著各種語言的女人,赤裸著身體,大聲地笑著。

  男女溫泉只隔一席草簾。

  惑已靠在溫泉邊的石頭上,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泉水的熱氣和呼出的白氣升騰而起,這裡像一個仙境。

  惑已說:"哥,你喜歡純吧?"

  佐佑憂傷地呼吸,沒有說話。

  "為什麼不去爭取一下呢?"

  "看到她……會喪失掉所有的勇氣。"佐佑這樣回答。

  惑已沉默很久,天空開始飄下鵝毛般的雪花。沒有風,只有簌簌落下的雪。惑已看著出神,緩緩地說:"我和你一樣……好像十幾年的幸福和難過,都集中在這一年。每次看到璘,就會不知所措,真是遜啊……"惑已低下頭,繼續說,"為什麼她一直要拿我當弟弟呢?為什麼不回頭看我一眼呢?我也是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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