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之城(45)_藤木純

四十五

　　男人笑笑："那好，說說你需要錢的原因。"

　　"交學費。"她的回答很簡練。

　　"你的父母呢？"

　　"孤兒。"

　　男人似乎又聽了一個笑話："為什麼現在的女孩都喜歡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沒有更好的理由了嗎？"

　　璘把頭撇向一邊不說話，她早該料到他不會相信。

　　"說個價錢吧。"

　　"我說過我不是做那行的。先生，我沒有時間和你在這裡聊天。我想我的時間要比你的值錢。"

　　她"騰"地站起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朝門口走去。男人一動不動，只是笑著看著她。

　　"有沒有人啊？拜託開一下門，我被鎖在裡面了。有人嗎？"璘一邊使勁拍門，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她害怕得想哭，可是她知道她絕對不能哭出來，絕對不能表現出她的害怕。她倔強地忍著，從一開始，她就看錯了這個男人，現在，誰也救不了她了。

　　鬧完了，喊完了，璘無力地癱在地上。地板很涼，原來那些外表看似美麗的東西，也會有這麼冰冷傷人的一面。想起純，她的眼淚一下子沖出眼眶。

　　男人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他看到她閃爍的淚光，璀璨美麗。那一刻，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他抱起璘，她驚恐地拼命掙扎。他說你乖一點，我就不為難你。

　　他將她扔在沙發上，掏出一個支票本。

　　"五千夠嗎？這已經超過處女的標準價錢了。"

　　她害怕得眼淚終於流出來："先生，你不要這樣。"

　　男人撕掉支票，拿過一個皮包，他將皮包倒過來，裡面嘩啦啦地掉出的錢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萬塊一摞，你可以隨便拿……"

　　璘驚呆了，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多錢，眼前花花綠綠的鈔票佈滿了她的大腦，任何一摞，都可以繳清純的學費，救活安流雲。

　　她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看那些錢。她緊緊地咬著嘴唇，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不住地流下來。

　　男人看呆了，這個美麗的女孩，從他看到她第一眼起就感覺到了她的與眾不同。他有過那麼多女人，沒有一個讓他如此憐愛。

　　他把一摞鈔票放在她的手裡，璘使勁地閉上眼不去看那些會讓她失去理智的金錢。男人伏在她耳邊，像念咒語般地說："好孩子，沒事的，有了這些錢，你可以實現你任何的願望，買你想要的東西……不要害怕，你不是需要錢嗎……這些錢，你掙多久才能賺到，一會兒……這些都歸你，乖孩子……"他一點一點靠近她。

　　璘躲閃，她拼命地搖頭，她的眼淚決堤而下。他用錢埋沒她，他讓她去觸摸錢的真實感。她的腦海裡出現安流雲用身體替她擋刀的畫面，她看到安大娘在數一個個硬幣時的泣不成聲，她看到安大叔變賣傢俱時，那張憔悴的臉和跟別人討價還價時的哀求，她看到中考揭榜的時候藍溪純的名字位居榜首。

　　有了這些錢，你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錢的力量如此之大，她銷毀在了這麼多錢的強烈的視覺衝擊之下，她辛苦送外賣賺來的錢，也許還不夠他的一瓶紅酒錢。

　　多少英雄豪傑拜倒在金錢腳下，而她也只不過是個急切需要錢的弱女子，再強的自尊與自傲，在困難的處境裡，面對這麼多的金錢都顯得不堪一擊。恥辱，這是她一生最大的恥辱。即使從小就是在歧視與侮辱中長大，金錢也沒有將廉恥之心抹殺，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怕，更恥辱？

　　可是她毫無辦法。純可以為了救她而去接受人們的施捨與冷漠，她有什麼不可以放下的？

　　漸漸地，她放棄了抵抗，在男人的身下流出了絕望的眼淚。

　　23

　　璘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夜幕還沒有完全降臨，夕陽的餘暉從落地窗外照射進來，十分美麗。橘紅色的微弱光芒溫和地打在被單上，一切顯得那麼安靜與和諧。

　　"今晚要不要留下來？"男人溫柔地說。

　　她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背對著男人，開始悄無聲息地穿衣服。

　　然後她走向沙發，從那堆小山似的鈔票裡，只拿起一摞，放進書包，走向門口。

　　房門打開的那一刹那，男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說話，門悄無聲息地關上。走出酒店，勢利眼的門童沒有給她開門，在他們眼裡，除了錢，什麼都看不見。

　　華燈初上的城市美麗耀眼，霓虹燈把城市裝扮得像一個戴滿金銀珠寶的暴發戶。大街上依然繁華喧囂，悶熱的風吹過，卻讓她感覺冰冷無比。她抱緊自己，飛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她不敢停留，只覺得每個人的眼睛都在打量她，每個人都在無聲地譴責她。

　　她覺得自己已經徹底墮落了，那一萬塊錢在背包裡安靜地躺著，比背著一塊磚頭還重。

　　她走進一家廉價的洗澡堂，要了一個單間。這是她最奢侈的一回。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