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之城(17)_藤木純

十七

　　"璘，你覺得苦嗎？"純停下來，看著璘輕輕地問。

　　曾經，璘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她現在體會到了璘問她的時候的感受。一種無奈，一種心疼。

　　"純，你怎麼了，今天怎麼怪怪的？"璘不解地問。

　　"回答我。"

　　"嗯……怎麼說呢。日子雖然有一些苦，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因為以前都是我一個人流浪的，現在有了純陪我，一點也不害怕和孤單，只要能跟純在一起，就可以了！"璘傻傻地笑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純也笑了，牽起璘的手，那暖暖的、軟軟的肌膚一直溫暖到她冰冷的心臟。鞭炮鑼鼓的聲音離她們越來越遠。

　　藤木純--被她們永遠拋在了腦後。

　　4

　　"純，你在做什麼……"模糊中，璘穿著和她一樣的公主裙站在她面前。

　　"它們要出來了，我要把它們埋起來……"純頭也不抬地說。

　　"為什麼？它們變成蝴蝶後，多漂亮啊！！"璘阻止她。

　　純一把推開璘，生氣地說："不要你管，你不懂的，只要它們出來了，就會經歷這個世界的骯髒，我要讓它們永遠沉睡在乾淨的繭裡，這樣它們永遠都是純淨的！"

　　"純姐姐，我們來蕩秋千好不好？"那個宴會上的小男孩又來纏她了。她不耐煩地甩開他。

　　遠方的樹下，站著一個清瘦的孩子，遠遠地看著她。她看不清他的臉，從未見過。可是她卻知道，他是在笑的。

　　璘哭了起來："小純，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好可怕……你的手上和裙子上全是血……"

　　純不理，繼續蹲著挖土。突然那個男孩尖叫起來，聲音尖利刺耳："我們的房子著火了！！怎麼辦？"

　　漫天的熊熊烈火燃燒著，伴隨著劈裡啪啦的響聲，燒掉了整個世界……

　　"啊！"璘在尖叫，"我的布娃娃還在裡面！！我要去救它。"璘哭著沖進了火海。恍惚中，她變成了一隻燃燒的火蝴蝶。

　　純的蝶蛹散落了一地，她驚恐地看著璘葬身火海，一聲尖叫劃破天空……

　　純猛地坐起身，額頭上的冷汗直往下淌，破舊的背心已經全被冷汗浸濕。她撫摸著自己驚魂未定的心臟，心臟撲通撲通地仿佛要跳出胸膛。

　　這已經是第三次做這個夢了，相同的夢境，相同的結局。那只蝴蝶來了，她來報仇了，她會將她活活折磨致死。可是她是誰？是那個毒蠍女人嗎？

　　璘坐起身，睡眼蒙曨地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

　　純呆滯地點點頭，看著璘揉著惺忪的眼睛，心情慢慢放鬆下來，還好是夢，璘還在身邊。

　　璘把單薄的被單往她的身上蓋了蓋說："你是不是著涼了？好好睡覺吧。"所謂的被單，不過是一些破爛的棉花和一個破了許多窟窿的床單連在一起的，這是她們在垃圾桶找到的。對她們來說，這是難得的寶貝，至少可以不再受凍。

　　純鑽出水泥管，外面的天色還是完全黑暗，看不見星星，清晨的晨露很冷，她縮了回去。

　　只是個夢，純對自己說，它不會實現的……

　　5

　　陰暗的空氣裡散發著腐爛發黴的氣味，伴隨著溫熱的濕氣層層上升。毒辣的陽光炙烤著白色的大地，晃得眼睛都出現了光斑。

　　饑餓正在撕咬著她們的身體，而她們卻無能為力。一個散發著銅臭的糜爛城市，像是在潮濕高溫的空氣中慢慢腐爛的花朵。人們也隨著它一起腐爛。

　　"純，我們怎麼辦？"璘哽咽著說。

　　純不說話，她已經無力思考。住的地方被拆毀，所有的水泥管都被卡車拉走，包括她們存錢的罐子也不知去向，那裡有著她們所有的財產。

　　這一天，她們簡直倒楣透了。積攢了很多的瓶子，背著走了三公里才賣掉，得來的錢卻全部被一群流浪男孩搶走。

　　那群比她們大很多的孩子，已經盯上她們好久了。

　　純渾身鑽心地疼，無奈地閉上眼，所有的憤怒和眼淚，只有硬生生地吞進肚子裡。

　　他們用細長的柳條抽她，在她身上留下一條條紅色的傷痕。她緊緊地攥住那可憐的幾塊錢，拼死掙扎，和他們廝打，最終她被踢倒在地。

　　他們要她哭，只要哭出來，他們就放過她。她狠狠地咬住嘴唇，直到溫暖腥鹹的味道流入她嘴裡。她的表情開始興奮，眼底透出死神的笑容。

　　璘抓住她的手，顫抖著。她哭著把身上的錢給他們，求他們放過純。

　　孰不知，她是在求純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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