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誰(53)_月若羽

五十三

　　「不，阿姨，你不知道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就算鬱沁真的恨我也是應該的，可是她卻對我說她要我幸福。我好不容易發現自己的真心，好不容易找到她，我以為我們終於可以走到一起了，可是……為什麼老天這麼殘忍？她是不是在懲罰我之前的錯誤呢？因為我不懂得珍惜，所以才會失去她？」冷雪衣的雙眼茫然而又空洞。

　　「不是，不是這樣的。」鬱婉雲搖頭，「雪衣，你不要這樣想。郁沁是個善良的孩子，你這樣對她，雖然她無法醒過來對你說話，可是她一定感受得到的，她早就不怪你了。她只是沒有辦法對你說而已，你不要胡思亂想。」

　　「真的嗎？」

　　「真的，孩子，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看看你，多少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沁沁這裡有我，我會好好地守著她。如果她醒來，我一定馬上通知你。」鬱婉雲勸著。

　　一個沁沁已經讓她痛到極點，她怎麼忍心再看到另一個孩子為此折磨自己？

　　「不，我不要，我要守著她，我怕……」他怕自己一眨眼睛，鬱沁的生命就消失了，他怕自己在不經意間失去她。

　　「不會有事的，鬱沁是個好孩子，不會這樣什麼都不說丟下我們，放心吧。」鬱婉雲拍拍雪衣的肩，「沁沁她還有神智的時候總是叫著你的名字，現在她如果感受到你的真情，她一定很開心。雪衣，她捨不得這麼丟下你的，一定會為了你堅持。相信她，好不好？」

　　「好！」雪衣疲倦地點頭，慢慢地放下鬱沁瘦得只剩骨頭的身子，站了起來。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阿姨，告訴我，東方銘，他是怎麼死的？」

　　鬱婉雲顫抖了一下，輕輕地開口，「銘他，也是心臟病。我的父親有先天性心臟病，所以我的兩個孩子，也遺傳到了。當時銘出事的時候我就以為自己活不下去，可是沒想到連沁沁都……」鬱婉雲泣不成聲，說不下去。

　　「原來是這樣……」冷雪衣輕顫了一下，「我早該知道了……」

　　「雪衣？」

　　「不，沒什麼。只是我覺得有點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好好好，你去吧。」

　　「韓奇？」

　　「阿姨，我只是想要陪沁沁一會兒。雪衣在的時候我不想打擾他們，因為我知道沁沁多想念雪衣的。可是現在我有些話要告訴沁沁，我相信沁沁她可以聽得見。」

　　「那……好吧。」

　　韓奇輕輕地關上門，在鬱沁的身邊坐了下來。

　　他凝視著沉睡的平靜的女孩子，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郁沁的手好冷，冰得沒有一點的溫度。

　　「鬱沁，我知道你聽得見，所以，請你聽我說好嗎？我知道我不該告訴雪衣真相的，可是這一天遲早會來，誰也逃不掉。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可以幫你隱瞞雪衣一輩子，還是說從你知道自己的病情的時候，你想要做的就是瞞著他一輩子呢？我知道你是為了他好，可是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因為我捨不得你。」

　　「對不起，我沒有遵守我的承諾。可是我不後悔，因為我知道，將雪衣帶回你的身邊，你一定也很高興。」

　　韓奇輕輕地笑了，放下了鬱沁的手。

　　「沁沁，也許時間真的不多了，我很遺憾最終還是走到今天這樣。可是，醒來好嗎？看看我們吧？如果真的沒有時間了，就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好不好？」

　　「阿姨。」

　　「你說完了？」

　　「嗯，我想說的其實只有『對不起』三個字而已。」韓奇輕輕地笑了，「當時，我答應了鬱沁，絕對不告訴冷雪衣真相，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說了。結果，雪衣差點因此崩潰，還為此自殺。如果鬱沁知道了，一定會怪我的。」

　　「你說，雪衣他……」鬱婉雲震驚地看著韓奇。

　　「對不起阿姨，雪衣他曾經因為誤會傷害了鬱沁，可是他現在已經後悔了。而且鬱沁離開的這一年，也夠雪衣受的，你不要責怪他好嗎？」韓奇說。

　　那一年的時間，受折磨的人，到底是鬱沁，還是冷雪衣？有時候真的很難說清楚。知道自己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卻無法道歉和彌補，滿懷愧疚的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剛開始我的確無法介懷，我真的無法想像那個孩子還能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來。」鬱婉雲輕輕地搖頭，「可是這些天，看雪衣對沁沁的樣子，我就知道那孩子心裡別提多難過了。」

　　「是啊，而且鬱沁始終昏迷不醒，雪衣的心就像死了一樣。」

　　「可是，沁沁不可能醒過來了。不，或者說我寧可這孩子就這麼昏睡著，至少她還能在我身邊多留一些日子。如果她醒過來，那……」鬱婉雲的眼角泛起了淚光。

　　「伯母？」韓奇的心裡，佈滿不好的預感。

　　「醫生說，沁沁如果醒過來，那就是迴光返照了，也就是說……」鬱婉雲輕輕地抽泣起來，「我這苦命的孩子。」

　　「你說什麼……」死亡，來得這麼快，那種感覺，竟然壓迫得人連氣都透不過來。韓奇突然發現，原來死亡是這麼可怕。

　　輕輕地啜泣了一下，鬱婉雲擦了擦眼淚，「醫生說，就算再拖也就這兩天了。以沁沁入院時的病情，能拖這麼久已經算得上奇跡了。」

　　「大概是沁沁始終都在等待雪衣的緣故吧。」韓奇輕輕地說，「雖然她不想雪衣知道，不希望雪衣難過，可是她始終無法放下對雪衣的牽掛。」

　　「這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這樣，可是為什麼，老天這麼殘忍……」鬱婉雲的眼角，再次水光氾濫。

　　「伯母，不要告訴雪衣，好嗎？」韓奇閉上了眼睛，輕輕地說，「否則，他會瘋掉的。」甚至，會死掉。

　　沒有郁沁的冷雪衣，會是什麼樣子？韓奇想起那個夜晚，決然地站在天臺的欄杆上，執意不想活了的冷雪衣。

　　韓奇忽然很害怕，他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接下來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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