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誰(27)_月若羽

二十七

　　「是這樣……」醫生推了推眼鏡。

　　郁沁的手緊張地揪住了潔白的床單，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你的意思是說，我也遺傳了心臟病嗎？」

　　「有這個可能，但是具體的要等CT的片子出來才知道。」

　　「那我……會死嗎？」鬱沁的唇，失去了血色。

　　「這……你還年輕，」醫生忍不住安慰起蒼白的女孩，「而且病情不嚴重的話是不會有事的。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可以出院了。但是不可以做任何劇烈運動，要避開人多的公共場合，儘量呆在空氣好、透氣的地方。下個星期片子會出來，下個星期四過來醫院取片子，然後直接來找我，好嗎？」

　　「嗯，謝謝你，醫生。」鬱沁點點頭，看著醫生離去，全身的力氣徹底消失，軟軟地倒在了床上。

　　銘走的時候也很年輕，他是那麼健康，可是也說走就走了。那她呢，是不是也快走了呢？

　　如果她要走了，雪衣會為她難過嗎？

　　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真的好想問問他，他喜歡不喜歡她啊……

　　可是，喜歡又怎麼樣呢？

　　她，就要死了！

　　淚水縱橫交錯，無法停歇。

　　直到她被擁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雪衣？」腦海裡第一個印象，就是冷雪衣。

　　不，不是，雪衣的懷抱很溫暖，帶著清新的青草香味，而不像這個，帶著濃濃的陽光的味道。

　　郁沁推開了韓奇。

　　「對不起。」不愛他，就不該接受，不該沉溺。

　　「告訴我，剛才你說的不是真的。」韓奇都聽到了，他發現，他的手都在顫抖。

　　她會死嗎？眼前這個美麗的善良女孩會死嗎？

　　她還那麼年輕，韓奇根本無法將她和死亡聯繫在一起。可是，卻在看見她蒼白的臉的時候，無可抑制地擔心起來。

　　鬱沁沒有說話。

　　病房內的空氣都似乎凝滯起來，不再流動。

　　很久，鬱沁低低的聲音響起。

　　「曾經，我有個雙胞胎的哥哥。他很優秀，很能幹，很帥氣，也很陽光，和我完全不一樣。在學校裡，他總是男生追隨、女生愛慕的對象，我很喜歡哥哥。」

　　「後來呢？」韓奇第一次發現，提問也是一種痛苦，原來他也會有不敢問下去的一天。

　　「後來，爸爸媽媽離婚了，哥哥跟著爸爸走了，而我跟著媽媽。可是轉來轉去，我們還是在一個學校，只是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兄妹，因為我們是異卵雙胞胎，長得一點都不一樣。所以，我們瞞得很成功。我本來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鬱沁輕輕地說著，想起銘，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很美很美。

　　「後來呢？」

　　「後來啊，銘就生病了，他吐了好多好多血。然後醫生說，他遺傳了媽媽的心臟病。沒有多久，銘就離開我了。」

　　「鬱沁……」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會很快就要死呢？如果我死了，雪衣會不會難過？對……雪衣他……」鬱沁仿佛想到了什麼，抬頭，「韓奇，你要答應我，今天的一切都不能告訴雪衣，誰都不許告訴。那是我們的秘密，好不好？」

　　「我……」韓奇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鬱沁，為什麼現在她還可以這麼平靜，這樣地忘記自己？

　　她的生命中，只有冷雪衣是重要的嗎？

　　韓奇發現，原來心臟很好的人，也是會心痛的。

　　「答應我，好不好？而且結論沒有出來，也許我只是剛好比較倒楣呢？你說是不是？」鬱沁勉強笑了笑，努力地說服韓奇。

　　她不要雪衣知道，不要雪衣知道自己有可能要死，更加不要他擔心，不要他難過。

　　如果她要死了，她寧可他沒有喜歡過自己。那樣，他就不會難過了，即使，她會很難過。

　　可是沒關係，只要雪衣可以開心地活著，她就滿足了。

　　「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下個星期，讓我陪你來拿片子。至少，當我是你的朋友，讓我陪在你的身邊。」韓奇吸了口氣，努力壓下喉頭的酸意，笑著說。

　　他知道，她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病情，所以，至少讓唯一知情的自己陪伴在她身邊吧。

　　他會向上天祈禱，讓上帝不要帶走他心愛的天使，因為這個世界還在留戀她。

　　「嗯！」鬱沁帶著淚，笑了。

　　鬱沁第一次發現腮紅是個好東西，因為它可以給她蒼白的臉增加一份紅潤健康的色彩。出院回到宿舍的她什麼也沒有多說，笑著告訴好友自己沒事。只有在睡覺的時候，一個人默默地哭泣。

　　這個時候，她好思念雪衣，可是他就好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哦，不是，只是在她眼前蒸發而已。從王蒙她們欲言而止態度，韓奇避而不談的神情中，她都可以猜到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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