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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因為你在媒體上看到的消息除了股票下跌是真的以外,其他全是假的」

  「為什麼呢?」

  「小敏,當你很成功的時候,你會被很多人中傷,因為他們也都想成功!」

  我想我無法體會他的心情,因為畢竟成功的人很少。

  我想翁氏集團的財務危機的確是謠傳,因為我們到法國的第一天大鳴就買下了南部鄉村的一棟別墅。

  有關法國南部的風光和景色我並沒有多加注意,甚至連大鳴帶我上街逛逛我都興趣缺缺,雖然我的人走在充滿綠草鮮花的小鎮街道上,可是我的心卻想著晚上我和大鳴會不會睡在同一間房?如果不睡在同一間房,他又會不會用各種理由到我的房間?如果他不來,我又要用什麼理由敲他的房門?我們會不會在堆滿乾草的穀倉裡享受怨婦與工人的偷情快感?(電影都是這樣演的)甚至有沒有可能半夜三更我們在大門口的露天階梯上「忍痛」恣情逸樂?(「忍痛」是因為階梯有凹凸起伏)想到這裡,我想我應該趕快追上大鳴的腳步,因為他已經轉過前面的街角。

  大鳴不見了,我像一個走失的小孩到處尋找媽媽,跑過這個街角,轉過那個巷口,就這樣,我在完全陌生的異鄉街頭奔跑了兩個小時,可是我並沒有感到任何疲倦,我想如果我在上體育課的時候也有發揮這種實力,我的體育成績絕對不只四十五分。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一句至理名言——下雨了!我在一個花店的屋簷下躲雨,天色很配合的暗了!超級慘的是——我根本不懂法語,連英語我都只會說Fuck、Shit和Bitch!

  這時候又開始了我最拿手的胡思亂想。我會不會就此和大鳴分開——兩年後,我們會在某個不知名的妓院相見,我不會認他,因為這兩年來我放浪於房間、縱橫於穀倉、狂亂於階梯,無所不作、無客不接,為的只是三個字——活、下、去!他一定眼眶含著淚水,頭也不回的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當然,更不會帶我走!想到這裡,我已經分不清臉上流的是汗水還是淚水了。

  街上的路燈滅了、花店關了、人群也散了,可是雨還是繼續下著,我開始用眼睛尋找街道上的垃圾桶,我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垃圾,我只是在找我今天晚上的「家」。垃圾桶裡不知道有沒有剩的法國麵包,如果要求麵包是熱的可能過分了一點,可是如果只要求上面塗著一層薄薄的奶油,應該不至於被人說成貪心吧!腦子裡浮現的是媽媽最愛煮的牛肉湯(也是我平常最厭惡的),還有爸爸買的燒餅油條(是被我嫌棄最多次的),另外我還想到我的家——是我平常最不愛回的。

  大鳴仿佛出現在逆光的街頭,我想我快掛了!因為賣火柴的女孩都會在死前看到過世的奶奶,現在我看到大鳴也是理所當然的。當我看清楚大鳴的時候,我怔住了!他的汗流得比我還多、他的臉比我還白,回到別墅我才發現——他的肚子比我還餓。

  今天晚上我們真的睡在同一個房間,我們也真的到穀倉散步,更巧的是,我們也有在門口的階梯聊天,可是躺下不到兩秒就不省人事的人是沒有資格做見不得人的事的。

  以前的我最不喜歡回家,更不喜歡在家,可是今天我最想做的事卻是——打個電話回家告訴父母他們那個不知去向的女兒現在在哪兒。

  沒想到法國鄉村的早晨和臺北的早晨完全一樣。

  我被足以把蛋燙熱的陽光剌醒,大鳴不在房裡,我猜他一定是去買早餐了。推開木窗,外面街道正如臺北一般是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想到法國人竟和臺北人有一樣的早起習慣。我看牆上的古董掛鐘,現在是清晨五點,我那些有錢的同學們說得沒錯,國外的確比臺灣適合人類居住,要不然我怎麼可能五點就起床呢?我聽到門外有聲音,應該是大鳴回來了——

  「小敏,起床啦!我們吃飯吧!」

  「不會吧!大鳴,你早餐都習慣吃乾飯和油膩膩的菜嗎?」

  「早餐?!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啦!我買的是晚餐!」

  怪不得外面是來來往往的人,怪不得悠閒的法國和擁擠的臺北完全一樣!當然,我還是不能確定國外是不是比臺灣適合人類居住,可是我可以確定貪睡的豬牽到法國還是豬。

  大鳴幫我撥完電話之後,我立刻跟老爸聯絡上。基於中國傳統的孝道觀念和「父母在,不遠遊」的美德,我決定跟老爸實話實說——

  「喂!爸!我是小敏!」(語音略帶顫抖)

  「小敏!你說!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像剛殺過人的口氣)

  「我很好!我在南部同學家,我很快就回家了,拜!」(抱頭鼠竄)

  孝道和「那種事」一樣都是要看時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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