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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是一個留著短髮的女孩,穿了件藍色的運動T-shirt,眉毛濃密而黑,且恰到好處地微微向上挑著,形成一個小小的弧度。略顯厚度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雙目明亮,其中有一抹炙熱的色彩。

  倘若把她的五官分開看,皆非精緻的那種,但組合在一起便形成了眼前這張略帶男孩氣可又不乏女孩清秀的臉,乾淨至極,令人過目不忘。

  男孩面無表情地出現在她面前,目光卻根本沒有落在她的身上。非但如此,漠然的臉上還寫滿一種叫做"厭煩"的神色。

  而她並非諸多愛慕他的女生之一,或許連他的名字也不曾記熟。但,她仿佛很急,連一句簡單而客套的問候都沒有,直截了當地問:"朝顏社長,我推薦的那幅畫怎麼樣了?"

  "你推薦的畫?"語氣冰冷,夾雜些許疑惑。

  "是的,我推薦了一幅朋友的畫,她叫……"女孩剛準備向他詳細解釋,卻被男孩突兀地打斷,"我沒有看到。我現在很忙,請不要打攪我,過段時間油畫社錄取名單就會公佈,到時候留意一下吧。"

  "可是……"

  "砰!"

  朝顏已經不由分說地將門重重關上。雖然從小受過的教育告訴自己,平時面對類似的人要懂得禮貌與分寸,可是沒有人樂意正醉心於某件事物時被不知趣的人打擾。

  回到座位上,他繼續凝視著那幅畫。女人哀怨的眸子望著他,似乎要將他穿透。

  "真是太棒了!"他不時地讚歎,良久之後才恍若驚夢一般地想起,自己竟然忘記看作者的名字。

  掃視一遍正面。沒有任何字跡。

  又將畫翻過來。畫紙的正中間赫然寫著三個字:木小葵。

  朝顏倚在冰冷的牆壁上,眼睛微微眯起,一會兒將這個名字拉到遠處看,一會兒又放到近處。嘴裡念念有詞,仿佛在玩味些什麼。

  木小葵--木--小--葵。

  真是個特別的名字。

  本人會怎樣呢,不會也是庸人花癡一個吧。

  想起這些,朝顏的右嘴角輕輕向上翹起,露出了戲謔的笑容。

  那個下午,他反復凝視著這幅給他帶來驚喜的畫作,直到晚霞漫天之際,眼神才最終恢復篤定。

  他推開門大步向外走去,顯然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3

  湛藍的天空正被自西而來的一抹紅色吞噬,逐漸交融。大朵大朵潔淨的雲也沾染了這詭譎的色彩,沉醉如絕美淒豔的蓮花。一群群寂寞的白鴿圍繞著學校房頂靜靜然飛翔,夕陽像是用赭石與金黃調就的,之後用二號水粉筆一筆筆擺在天空之中。是這樣一個美好而寂靜的黃昏。空氣中若有若無跳動著的塵埃始終以一種靜默的姿態觀望著校園中發生的一幕幕。

  "丁零零……"

  放學了,寂靜的黃昏校園頓時人聲鼎沸。學生們三五成群向校門口走去,有一個女孩,與他們同行,卻不曾結伴。相反,她距其甚遠。

  女孩的身體非常單薄,甚至有些弱不禁風。上身著一件黑色短袖小衫。右肩斜背著的四開畫板高出頭頂許多。額前的劉海從右向左越來越長,兩邊剛好蓋住了耳朵,長短不一。逐漸沉落的夕陽令她漆黑的頭髮散發出暗淡的光澤,可卻真真切切地浮現出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時光帶來的錯落的美感。

  踽踽獨行。今天語文課上剛剛學到的新成語儼然成了此刻自己的寫照。

  女孩三五成群地從她身旁快樂地離開,她連眼睛都不抬一下。

  在她心中這些快樂距離自己甚遠。更何況在她看來,這並非快樂的本來面貌。因此,她從未期許自己會經歷如此溫馨的場景:與一個彼此關愛的女孩一道迎著夕陽薄暮步行回家,談著獨屬少年的快樂抑或憂傷。然後在家門前平靜地告別。

  在她心中一直有一片處女地,那裡有著極好的陽光,她一切詭譎的想法在此萌芽,安然地成長為茂密的植物,相互錯雜,最終阻斷了別人進入的路徑。她在自己的世界中兀自繁華,兀自起舞。她是自己的公主。這便是獨屬於她的驕傲。若為這而摒棄普通少女的一切快樂,她心甘情願。

  學生漸漸走散了。快出校門時,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乾淨而低沉的聲音:"你的畫,不錯麼。"

  若按照她平日的性格,定然不會回頭看一眼的。但此刻她感到說話之人距離自己也許只有一步之遙,並且她預感這句話與自己有關。

  於是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夕陽惶惶地墜落,她眯起了漆黑的眼睛。

  面前的男孩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裡面依舊是開了三個扣的黑色襯衣。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有一半的面龐沉浸在徜徉的餘暉之中。眼睛是純色的,卻並不明亮。其中有一團吹不散的霧,似一隻憊懶的剛剛睡醒的黑貓,孑孑地等待著夜的來臨。

  "你,在說什麼?"女孩冷冷地看著他,她的目光像是在暮春依舊凍結的湖水。

  "我已經看過你的畫了。"他也看著她,努了努嘴,重複了一遍,"畫得還不錯。"

  "我的畫?"女孩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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