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指間的時光(19)_李泓業

十九

　　（六）

　　"凝紫，你怎麼了？"介明被凝紫剛才的舉動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訝地問道。凝紫心中某種壓抑了很久的正義感在那一瞬間被引燃，然後在心頭爆發。"我要去找班主任理論去。"她拋下一句話，奪門而出。

　　"凝紫！"介明大喊，看著那個飛快消失在門口的背影，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他連忙追了上去。

　　少年永遠無法預料到少女是為了他而這麼做的，更加無法預料到的是少女因此而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而少年永遠也不會明白少女那份心意，縱使他也對少女有著同樣的心意，可惜的是，誰也無法再說給誰聽，少年也因為打擊而踏上一條本該不屬於他的不歸路。

　　"啪！"少年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眼前驚人的一幕，凝紫被班主任重重地扇了一巴掌，鮮紅的掌印在雪白的臉上格外刺眼，凝紫卻堅強地忍受了下來，轉過頭再次狠狠地注視著班主任，口中含糊不清地喊道："老師……你不應該……""啪！"又是一聲更響的拍擊聲，凝紫的另一邊臉上也出現了一個紅得快要滴出血的掌印，同時失去了重心的凝紫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板上，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滾開，臭丫頭，憑你也來教訓我……"惡毒的語言從班主任口中罵出，理直氣壯。

　　"住手！"介明瘋了一樣沖了進去，扶起跌倒的凝紫，雙眼像要噴出火焰，"老師，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打了學生！"介明吼叫起來，一隻手卻輕輕地拍著凝紫的背，好讓她喘息過來。班主任卻"切"了一聲，撇撇嘴，"是我打她，怎麼了？難道你也要來打我嗎？啊？"囂張地回應，在火上加油。

　　"你！"介明上前一步。"嗚嗚……"凝紫卻帶著少有的嗚咽聲掙脫了介明的攙扶，奔了出去。或許她不想介明為了自己而做錯什麼吧，其實他們一直沒有做錯什麼，只不過，是成績差點而已……

　　介明狠狠地瞪了一眼班主任，恨不得將她一口吞掉，轉身，慌張地追了出去，在門口的轉角處發現凝紫正跑下樓梯，然後是身後刺耳的聲音："真是煩死了，晦氣！"

　　介明咬了咬牙，第一次臉上出現了兇狠的表情，然後大喊著"凝紫"追了上去，攥緊的拳頭卻發出"劈啪"的聲音。

　　冬季寒冷的校園裡，某班介明座位上方的電燈閃了幾下，徹底地熄滅了……

　　介明尋遍了整個校園，可是還是沒有找到凝紫的身影，問過門衛才知道，凝紫跑出學校去了。他也要出去，可是門衛不讓，說："先向班主任拿請假條吧！"介明愣站著，沒有出聲，讓他去找班主任，不如要他去死。

　　死了，就會什麼都不知道，也就沒有煩惱了吧。他想，他當時真的這麼想。

　　然後他問門衛借了電話，說是打給班主任，卻撥通了凝紫的手機，他曾問幾個人借了幾次手機撥同一個號碼，可是別人都等煩了還沒有撥通一次。這一次，他還是撥了。

　　也許還是那句機械式沒有任何感情的句子吧，他想。可是，電話響過了第七聲，被接通了，那面傳來凝紫哽咽的聲音。"凝紫，你沒事吧！你在哪裡，我為什麼找不到……"介明的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問出一大串不管人家答不答得完的問題。

　　"嗚，明……"凝紫還在抽泣，不過在聽到他的聲音後，說話也明顯穩定了許多。"我會回來的，你，你不用擔心！"凝紫說完就斷了線，"喂，喂，凝紫！"介明對著話筒大喊，回應的，只是按照同樣時間間隔的由於震動而產生的"嘟嘟"聲。介明正要重撥一次，一隻有力的手緊緊將他拽住，是門衛。

　　"同學，你是在打給班主任嗎？"他說，手再用了把力，將介明勉強抬起的話筒又按了下去。介明雙眼冷冷地與門衛對視著，最後還是選擇放開了手，飛快地跑回宿舍去，找電話再打。

　　可是再也沒有打通過。

　　第一次,為了一個不是家人的人萬分地焦急和擔心。

　　她說過會回來的，我應該相信她，就算，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對她放棄了信任，我依然相信。

　　介明渾渾噩噩地想著，走進了浴室，直接扭開水龍頭。"卟哧"頭頂上如鋼針般刺下來一片冰冷的水，一瞬間將他淹沒。他醒了不少，才發現自己還沒有脫衣服，也只扭開了冷水的開關。

　　時值寒冬，冷水似乎可以結成冰刺。狠狠地紮在他身上，一直痛進了心內。他只是迷惘地抬頭望了一眼花灑，沒有理會身體上濕透了的衣服沉甸甸的重量。還有，那早已凍得蒼白和顫抖的身體。

　　一直站了好久。

　　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是晚自修時間，不斷有同學撕扯著作業紙和用鋼筆狠狠地在紙上劃動的聲音，卻因為講壇上站了一個巡堂的班主任，沒有人敢發出一丁點兒講話的聲音。誰也看得出今天班主任心情不好，被抓著肯定會成為發洩對象。

　　介明無視班主任的存在，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倒是空蕩蕩的同位讓他不禁揪心，不過他還是深呼吸兩下後，坐了下來，始終還是該相信她的，不是麼？他突然發覺自己的位置光線不足，抬頭才發現原來是燈消了，他搖搖頭，拿起了數學書，卻猛然掉下了一張紙條。

　　燈光昏暗，那張紙條也是黑色的，不過介明還是發現了它。他有種不詳的預感，手顫抖著打開了紙條，上面用鮮豔的紅色螢光筆寫成了一行字：

　　"介明，我去了後山草地，我說過我會回來。我們還會見面的，是吧！"

　　前面那句話的欣喜刹那被後一句話的不安所籠罩，介明的手捏成了拳頭，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衫。

　　"還會見面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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