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指間的時光(1)_李泓業

一

　　極光

　　我特意打扮得比平時好一點，其實所謂的好一點，不外乎把校服換成了休閒裝，把回力鞋換成了匡威的運動鞋……反正我不會太刻意去搭配衣褲，隨隨便便，不丟人現眼就行，而且去聚會的都是老朋友，說不定連你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可以猜出來，那就更不必把自己包裝得表裡不一了。

　　前幾天不知道誰先發起說同學聚會，我想了想覺得反正閑著沒事就答應去了，加之俊成和浩南幾乎把我的手機打爆了，俊成一改以往的語氣，拽拽地在電話那頭說："你小子要是敢不來我就去你家找你，攆都把你攆出來！"說完又嘻嘻哈哈地扔下一連串粗口，比念順口溜還要順口。

　　從公車上下來，廣場上映著早上九點的太陽，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與川流不息的汽車，感覺這些穿梭而過的其實都是時光的影子。在一次又一次的陌生面孔交錯裡，我還來不及抓住些什麼，他們就已漸行漸遠，直至無跡可尋。我站在廣場中央等了近半個小時，知道他們又失約了，怪我自己，其實應該明白約好九點實際上要到十點他們才會到齊的，可我怕讓人家久等了，所以每次約好時間我都提前到，唉％>_<％。

　　後果很明顯，這種等待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煎熬。好不容易玩手機打發時間到了九點半，才來了一個以前沒怎麼溝通的同學--錦華。雖然大家不是很熟，但也算是三年同窗，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也不會十分尷尬。

　　初中畢業之後，三年同學各奔東西，俊成和浩南成績一般，上了同一所鎮屬高中。而我原本也是成績全班倒數的，到了初三不知道怎麼就醒悟了過來, 一把淚一把汗地學習，中考的時候差三分就可以進重點了。老爸把心一橫，交了幾萬擇校費，把我送進了重點高中。和錦華聊起後，才知道他也上了重點，是另一所與我們學校分庭競爭的學校。現在學校企業化，哪個老師不是為了工資而把學生往死裡逼！顯然在這一點上我們持相同意見，便一起搖頭歎氣起來。

　　再遲些，俊成和浩南就一起過來了。要不是俊成他一把摟住我的肩，用他那獨有的古怪語調笑道："你小子帥了嘛！"我還真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他，俊成把頭髮染成了暗紅色，劉海長得蓋住了眼睛，黑色的T恤上幾顆紐扣擰開，領口開到了胸前。我尷尬地轉臉笑笑，發現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還戴了顆鋼戒指。

　　"你倆也太慢了吧！"我抱怨道，浩南上來在我胸前給了一拳，笑了起來，露出了兩排發黃的牙齒，"我昨晚三點多才睡覺呢，你看我這眼圈，你還不讓我睡久些，我怕我都暈倒在公車上了。"他把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裡，做了個翻白眼的表情，我皺了皺眉頭，脫口問道："玩什麼？這麼夜？"

　　"魔獸唄！還能有什麼！"他理直氣壯地說完，轉過頭問："成，你吃過早餐了沒？"

　　"沒啊！我昨晚就和我媽說好了今天同學聚會，讓她做好早餐，誰知她比我起得還遲，我問她她才爬起來說馬上弄，鬼才等她在那慢慢弄啊！我就餓著出來找你了。"俊成歎了口氣，對他母親的行為似乎十分不滿，他舔舔唇，拉過浩南，"走，我們去找點吃的。喂，光，你吃了沒？"

　　"我吃了！"我連忙點頭，"那～你呢？"俊成向錦華示意，看他那樣子顯然是忘了人家叫什麼名字了，錦華擺擺手，說："我也吃了，謝謝！"他的笑容還是那麼尷尬，我明白他在想什麼，因為我是同樣的心情。"那我們走開一會兒咯！等下見！"浩南擺擺手，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往馬路那頭的麥當勞走了過去。

　　等他們兩個走遠了，我才松了口氣，突然覺得曾經的兄弟此刻已經變得陌生了，我甚至有了想躲開的感覺，恐怕錦華也是這樣認為的吧。他沉吟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他們好像變了不少。"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卻無話可說。

　　我不知道他們經歷的是怎樣的生活，分開了畢竟是分開了，命運輕而易舉地便在我們之間隔開了一個世界，曾經的俊成不會染髮，曾經的浩南不會因為通宵打機而失約，曾經的我也不會在面對他們倆的時候，卻找不出共同的話題。我仿佛聽到了一聲，關於時間的歎息。

　　陸陸續續地來了許多舊友，一群人很快就熱鬧地聊了起來，以前的班長啟天甚至連女朋友都帶來了。他一邊紅著臉給大家介紹，一邊悄悄地牽起女方的手。那女孩卻很大方地和我們打招呼，還不時問啟天我們中幾個帥哥的名字。以前班的幾個女生順勢也八卦起來，拉著我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搖頭，她們中便有人開玩笑："想不到我們的阿光還真是癡情啊！"、"喂喂，等下韶暉來的時候你可要加油啊！"害得我都有些緊張了。

　　韶暉是我們以前的班花，說句老實話，她那張天使般的面孔沒有哪個男生可以不被吸引的。我以前也喜歡過她，不過那是暗戀，儘管後來全班都知道了這事，我卻鼓不起勇氣來示愛，一直拖到了畢業，就什麼都結束了，包括我的暗戀，包括許多流言緋聞，還包括，與她的聯繫。

　　俊成回來時一邊吃著派一邊聽電話，浩南手裡還捧著一個麥當勞的紙袋，見到這麼多人，便立即上來打招呼。俊成吃完派時剛好也講完了電話，他嘴裡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說道："媽的，韶暉說她現在才剛起床，讓我們先去KTV。"由於他說得不明不白，引得一群人看著他那幾乎噎著的模樣大笑，他只好強咽下了食物，從浩南的紙袋裡翻出可樂喝了兩口，才又複述了一遍。

　　我聽後心下黯然。很快同學們就分成幾批打的去了，我和浩南俊成還有另一個男生一車，上車的時候我故意搶了頭位，浩南在後面拉長了聲音："坐頭位可是要付車費的喔！"我說我付就是，然後四個男生就也一起上車向KTV駛去。

　　途中俊成和浩南找話題來聊天，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他們討了個沒趣也就不說了。不一會兒浩南就靠在墊背上打起了盹，我低下了頭。沉默的車廂中，我掙扎著不讓自己回憶，可是回憶卻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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