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三年K班 | 上頁 下頁 |
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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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卉停在隊尾轉頭向雲萱:「有空吧?都這個時候了。」 「反正不完全確切消息稱,許楊帶完我們這屆就要去陽明瞭。」 也許是目前「許楊」兩個字太過敏感,排在前面的幾個別班同學忽然轉過頭來。 「哈啊?」芷卉瞪圓眼睛,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成為了目光焦點,「這麼好的老師……學校發什麼神經!」 雲萱倒有幾分在意流言的傳播速度,換成了小聲得只有芷卉聽得見的嘟噥:「還不是年級主任。」 「嗯?他?」 「你忘了上次沙杏久和江寒的事?」 「可許楊?」 「許楊是唯一在請願書上簽了名的老師。」 「……」 「……」 「這個世界……真是好人沒好報。」芷卉的眼瞼無力地半垂下來。許久才抬起臉沖向走廊外的天空,淺灰色的雲隨大風疾走,整個校園像是被密封在雲朵裡。俯視下,藍色的春季制服點綴在視野的每個角落,看久了居然感到寒冷。 壓抑的灰,和寒冷的藍。 高三。 如果我們面對的是高考。 如果我們面對的只有高考,就好了。 冷風過境,留下許多無形的眼淚和無聲的哀號,我們在原地無助地戰慄成啞然的默片。 雲萱無言地勾起芷卉蒼白的手指。 120 視線中連成一片的黑,星星點點的白。再向上,是慘白的日光燈管。 配以「篤篤篤」的粉筆音效。 這就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黑板和講臺。 講臺上的人,如今因為註定離別,而變得特殊起來。 明明離別是早就註定,卻從沒有感到過如此傷感。那是因為總以為先轉身離開的是我們,你在原來的地點凝固成一處記憶。 許楊轉過身,似乎喘了口氣,終於抄滿了一黑板的例題。 看不見的鐘擺在時空的隱秘處不停地搖,高,低,高,低。每一個往復都伴隨秒針「滴答」一聲的輕盈脈動。 年華沿著各式各樣的圓錐曲線流逝。 「如果把這裡換成未知數的話……雲萱,你會做麼?」 老師的問話聲,女生的發言聲,全都在混亂的思緒中湧動成模糊的大霧。 未知數。 未來是未知數。 芷卉和這位數學老師打的交道不多,此時卻記憶異常好,忽然想起了去年冬天蒸騰在濃烈咖啡香味裡的一件小事。 課間為了一道數學題不同的答案引發的爭論。芷卉怎麼說都不服:「我們來打賭吧。」 許楊笑起來:「和數學老師為了數學題打賭?有點看低我啊。」說著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所有解題過程,叫人心服口服。 老師十分孩子氣地繼續笑:「你輸了呀。怎麼辦?」 「隨便怎麼辦啦。」 「那你畢業後要至少每年回來看我三次並且請客吃飯!」過半天又不太肯定地降低了條件,「算啦,請客就免了,只要回來看我就好了。」 ——只要回來看我就好了。 回哪裡? 記得當時,芷卉毫無危機感地對著走出教室的老師的背影輕輕說:「像您這樣好的老師,即使不打賭,我們也會回來看您的呀。」 為什麼後來,事情的發展折轉了原有的方向? 悠揚的下課鈴回蕩在教室上空,許楊從教案上抬起頭來,闔上書沖講臺下的學生們微笑,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堂課了呀。」語氣聽上去有幾分猶豫的自嘲。 已經因放學而喧鬧起來的教室重新安靜下來。所有學生都停了手上的事。 「從明天起就要被關進去(出高考題)啦。」依舊是有些自嘲的笑,卻像一把刺進心臟的利刃,「還能說什麼呢?」 許久,誰都沒有出聲,寂靜在蔓延。 「我一直不能算是個好老師啊……最後還是容我廢話一句,祝大家高考成功。」許楊拿起教案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雖然是K班,但我向來覺得你們都是很棒的好孩子。相信自己!」 一直緊繃的弦「當」一聲乾脆地斷掉。 很想對他說點什麼,作為K班班長。可是芷卉木然地坐在位置上張不開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師黯然離去。 小學畢業時,全班大聲對老師說:「我們永遠愛您」的場面;初中畢業時,在一起唱《不能沒有你》的場面;高一時,因為老師調走,囂張地揚言要「踏平校長室」的場面;眼下是,和高中老師作別時啞口無言的場面。 是什麼讓我變得不像我? 那個真誠、勇敢、重感情的我哪裡去了? 121 時光交錯,記憶衍變成荒蕪的廢墟。 122 吃晚飯時,女生終於按耐不住,問:「媽媽,我是不是變了很多?」 「嗯?」母親被問得懵了,端詳了好半天才說到:「嗯。最近學習用功,人都瘦了一大圈。」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這個,」芷卉搖著手裡的筷子,「我是指性格。變了很多麼?」 「沒有啊?……不要想太多。」話題就這樣被武斷地終止。 沉默半晌,母親自己也覺得不妥,重新撿起話題又很做作,有點左右為難。 「囡囡啊,我今天給你們邵茹老師通了個電話。」 「哈?」芷卉眉毛一揚,等待下文。 「聽說你們第二批加分保送名額來了?」 原來是要說這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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