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十年九夏 | 上頁 下頁
三六


  我幾乎是失魂落魄地在學校裡機械地聽課,我做很詳盡的筆記,努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師說的每一個字上,不去想其他。可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會在夜晚夢見他,我們在岌岌可危的高樓上對立,腳下的磚牆迅速地坍塌,那麼高。我有嚴重的恐高症,高過二十米就已經會頭暈目眩,我愛他,比很喜歡還喜歡是不是愛呢?我曾經想過的,如果有緣分的話總歸是有緣的,沒有緣分的話就只能各自狠狠地相聚再分離。那些擦過的傷痕就是彼此的證明,

  我經過你了,我愛過你了,我也失去你了。

  北京多大啊,我們第一次失去聯絡,是一年半,他來到這座傳奇的古城念書,那一次重逢,他小指的指甲深深陷入我的掌心。第二次,他在我手心寫下一串數字,然後走掉了,是三年,他還是來了北京,消失了。重逢的時候,他狠狠地經過了我。這一次,又是多久呢?這一次,他還會不會在北京呢?我的麥城,我朝思暮想的麥城,我懷念那裡,那裡有陳果最初純真的容顏,乾淨清澈的微笑。

  一個吸毒的人是再也不會內心殘存愛情了,他的精神被肉體控制,這就是物質決定意識,我們都只能做唯物主義者呵,我的親愛的人,能不能,在來得及的時候,在你年少的時候,依舊乾淨清純的時候,再給我一個微笑,可以在透明的陽光下,在廣袤的草原上面,對著清風朝我微笑,而不要在這樣的夜裡,這樣的繁華空氣濃郁裡,那些昂貴的香水味,那些混雜著無數的人的呼吸的夜裡,你在黑暗中對我無聲地,露出一個笑容。

  我的悲傷用強烈的方式折磨我的心臟,再也不知道該怎麼樣了,再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值得去為之努力,沒有任何一種生活能夠再吸引我,我還能要什麼呢?韓玲比從前更關心我了,無所不至的關懷讓我無時無刻地牢記我是一個被拋棄的女子,他不要我了,他從來就沒有打算要過我。

  韓玲終於坦白了,原來她也一早就知道,可是她還是眼睜睜地看我掉到這個旋渦裡去,她救不了我,我知道的,我自己願意跳進去的,我是個大傻瓜,可是,最開始的時候,是多大的狂喜。她有時候給我說關於顏然的點點滴滴,她的表姐就跟他們是一屆的,陳果和顏然在那個學校以一個傳奇故事存在,他們一進校就很親熱,陳果還為了追求顏然的男生太多而跟她冷戰過,後來當然是又和好了,顯然是陳果妥協了,他自此對顏然百依百順,一度傷了學校裡無數少女的芳心。我請求她停住,不要再說了,我自己可以想像,我能夠想到他們在學校裡相偕走過的樣子,我也能想到他們在食堂裡吃飯,大約也會跟我們學校裡的場景差不多,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彼此的眼睛裡只有對方的存在,那樣的愛情。

  到了最後,陳果吸了毒,她也都沒有拋下他不理。如果我只是用我年少的愛情付出我的壓歲錢,陳果就要報答我一段感情,那麼,面對如此深愛他的顏然,必定是值得用一生去報答的吧,噢,不是報答,他們原本就是相愛著的。

  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人世間的一切,我信了,我全信了。最珍貴的東西其實就是「得不到」跟「已失去」吧!

  我得不到,我也已失去了。

  失戀了。蘇哲看著那張小臉愁苦起來,她又重新頻頻出現在圖書館裡,面前總是堆一本厚厚的書,她看得很慢,多半是看的時候在走神,有時候整整兩個小時也不翻一頁,眼睛倒還是在書上的,心就已經飛到爪哇國去了。

  蘇哲忘記自己第一次失戀是怎樣的心情了,當時肯定是刻骨銘心的,可是時間久了,所有的傷痕會漸漸消失,他並不是特別纖細敏感的人,可是看到她臉上的迷茫的神情,皺著的眉頭,會忍不住想去伸手抹平。

  有時候在圖書館裡看完了書,他會約她去吃飯,多半是拒絕,可是在他屢敗屢戰的恒心下,他們開始常常一起同進同出,老三對他豎大拇指,意思是兄弟你真行,可是他心裡知道得很清楚,即便現在他們已經常常在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上自習,週末的時候一幫人一起出去玩,她都是由他來照應,在所有人的眼裡,他們就是情侶,但是她對他還是疏淡有禮的,她的心是鎖起來的,而他沒有鑰匙。不知道誰有鑰匙,那裡也許已經荒草叢生了。幾個月過去了,蘇哲或多或少地知道了自己的女孩受到什麼樣的打擊,又是心疼又是慶倖,他吸取上次不成功的經驗,一:不能用信這樣含蓄的方式表達了,現在的姑娘多半不吃這一套;二:要迅速出擊,上回就是出手太晚才被別人搶了去。一經想好就立即實施,當天下午約了杜薇出來吃飯,吃了一半,看見她含著一口番茄炒雞蛋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他放下筷子,收起平日裡的那副嬉笑面孔。

  他說:「你不快樂,我決心讓你重新快樂起來。」

  「我認真的。杜薇,說我乘人之危也好,乘虛而入也好,反正,我追定你了。」

  「同情嗎?」杜薇忍住眼淚,沒有抬頭,就這樣低低地回答。她知道蘇哲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好男生,她知道的,可是她不能那麼自私。

  「你早知道我喜歡你。所以,同情這種說法不成立。」

  「蘇哲,我無意用另一段戀情平息自己的傷痛,也不想忘了陳果,我愛他。」

  「可是,他並不愛你。」蘇哲輕輕點出事實。

  「也許,也許他不愛我了,也可能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可是,我還是會愛他,一直愛下去。」杜薇平靜地說完,心卻像是被狠狠地踩了一腳。是的,陳果他並沒有說過他愛自己。她只是一相情願而已。

  她的眼淚已經收回去了,不留痕跡的,她把碗裡盛的湯用勺子不斷地攪動,看它們形成小小的旋渦,然後逐漸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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