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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去市里租住旅館的原計劃顯然行不通了,向當地人一打聽,知道附近的地段叫北園,順著路往東走一段有不少社區,很多民房都對外出租。

  計程車司機是本地人,他建議幾個人住在銀座超市後面的社區內,一來購物方便,二來那裡還靠近張養浩的墳墓。那個墓地每年都有很多考生前去拜祭,很靈驗的。

  黎可愛聽到張養浩之墓就在附近時,心裡就被牽出了好些想法。

  一種幾乎不能自持的欲望,讓她強烈要求在那裡住下來。

  陸嘉上自然對她百依百順,加上另外兩人都沒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那棟樓獨門獨院,看上去有些歲月,孤零零地躺在一片破落的居民區裡。好在房間擺設很乾淨,陸嘉上等人當晚就交房租押金簽了租住協議。

  57

  那段時間,濟南的天總是晦澀無光,鉛灰色的雲層厚重卻並不低矮,其間偶有鳥類匆忙掠過,孤獨的剪影留下無盡的冰冷與蒼涼。

  日子出乎意料地艱苦,有時出了考場已是深夜十一點半,幾人風風火火拼車又趕回住處。

  其實每場考試結束後,每個人並不能準確估算出成績。比起冼美羅的古箏彈奏、顧良辰和黎可愛的美術,陸嘉上的文字創作更具有隨機性。敘事散文、戲劇故事、影視評論無休止地輪流寫作,讓陸嘉上在精神上苦不堪言。

  在寒風裡,奔赴一個個考場,報名,排隊,考試,一道道程式缺一不可,所有人都在忍受著不安和寂寞。有時坐在通往考場的大巴上,陸嘉上看著街上熙攘的人流,驀然多出幾許惆悵。以後的路,會按照怎樣的軌跡進行下去呢?我的人生,又將是怎樣的?會不會在某個點上,我的命運將遭受考驗?會不會,會不會呢?

  二月底的時候,除了黎可愛和冼美羅還有一所大學所設的專業未考,其他兩人都陸續考完。這天,冼美羅去參加最後一場考試,剩下的三個人閑來無事,遂決定去北園後面的張養浩墓參觀拜謁一下。

  出了破舊荒蕪的社區,幾個人在路口前的小吃攤前吃了早餐。那種叫甜沫的粥裡放了枸杞花生薑末以及蘿蔔絲,混搭的口味出乎意料的爽口。

  順著立交橋往東走出數百米,在第一個路口左拐,幾人徑直往北走去。一路上店鋪越來越少,民宅也越來越稀少。途中經過一個大型建築工地,挖掘機推土機攪拌機的雜訊嗡嗡作響,幾乎要將耳膜震破。

  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時間,越過一道乾涸的大溝,三個人來到了張養浩墓前。

  墓園看上去很久都無人修葺了,處處是雜草,讓黎可愛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感傷。

  眼前是兩道巨石壘砌的門樓,上面依稀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另有明清時期所立石碑四塊。左邊立著一座巨型石龜,而本應立于右邊的石龜卻被移到了不遠處的河邊,日日夜夜,年年歲歲注視著早已不再清澈的水面。仔細看去會驚奇地發現,整個河體呈現出彎月形,似一隻半閉的獨眼,緊緊盯著墓園。

  再往前走,便可看見張養浩的土墓現于眼前,高兩米左右,兩側圍繞著四座小墓,皆為其親屬。

  當下,幾人在墓前的小石鼎內各自燃了一炷香。

  陸嘉上不停地念叨:「保佑我們考上理想的大學。」

  黎可愛踢了他一腳,正好踢在屁股上:「笨蛋,說出來就不靈驗啦。」

  陸嘉上揮揮胳膊,對她吐了吐舌頭:「我樂意,你管不著!」

  顧良辰拉了拉陸嘉上的胳膊,向東邊的小樹林指了指。

  只見密匝匝的樹木中,聚集著為數不少的老者。他們有的在打牌,有的在鍛煉身體,更多的是在遛鳥,而且多數是畫眉。眾多的鳥籠掛在低矮的樹枝間,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趣味盎然。

  不知何時起,石門下麵有位老者在打著太極,一席白衣白褲,白色的眉毛邊上下垂,眼睛星般閃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幾個人走上前去,顧良辰沖老者打了個招呼。老者停下來笑了,樣子很親切。

  幾個人談興一起就坐在石龜旁聊了起來。

  「我生在此長在此,張公墓半個多世紀的風雨變遷我都親歷目睹了。」老者說到這裡,用手指了指東邊的土墩,「最早時候,那裡有一座祠堂,房頂全部是琉璃瓦,晴天日出的時候遠觀是一片璀璨。後來『文化大革命』『破四舊』,祠堂就遭了殃。群眾的硬性毀壞使祠堂罹患滅頂之災……唉呀,真是痛心呐。雖說張養浩的真身並不在此地安放,卻受到歷代人的尊崇……」

  老者的話將所有人的神經挑動,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此刻變得恍然模糊起來,仿佛一個古人偶然間穿越了時空,來到現今社會,發表一些怪力亂神的唬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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