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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50

  兇手對耀德中學充滿仇恨,如果不能在這期間抓住兇手,那他來年肯定還會大開殺戒。

  也許等不到那時了,陸嘉上聽爸爸說,省裡已經下達決議,如果還抓不到兇手,就要解散耀德中學。他們很可能是耀德中學最後一屆畢業生。

  校長撒哈拉的精神嚴重受挫,頭髮幾乎全部掉光,儘管校會上他慷慨陳詞,卻仍露出深深的恐慌。最近一段時間,已經有不少學生轉去外地學校,為的就是避免一場血光之災。

  耀德中學越來越冷清,師生變得更加沉默,即便是下課,走廊裡都不再傳出打鬧聲。所有人都靜靜等待上課,然後放學回家。每天早中晚三個時間,校門口的路被前來接送子女的家長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紛紛指責警方的無能,連整日駐紮在校園裡巡邏的刑警隊,都不能給他們帶來心理上的任何安慰。

  黎可愛躺在宿舍的床上,沒有去上課。自從那次爸爸走後,她就搬來了學生公寓,希望能在集體生活中獲得安全感。

  她撫摸著《石膏頭像》的最後一頁,上面寫著:這本日記充滿罪惡感,我把它隨意丟在校園裡,撿到的人如果窮根究底,會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的同時接近危險。

  黎可愛搬來女生公寓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打聽邱天生前的情況。雖然她們曾在一個畫室,卻相知甚少。幾天的調查下來,結果很讓黎可愛洩氣,性格孤僻的邱天根本就沒有任何朋友。看來,這個署名劉婷婷的人,就是「有幸」撿到日記的人。

  但是,邱天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為何要把危險帶給一個毫無關聯的人?黎可愛對日記最後的話深有感觸,隨著閱讀的深入,自己正慢慢參透事情的表像,感受到其中蘊藏的深刻恐懼。

  她再次把日記翻到前面,靠在陽臺上光線充足的角落裡看了下去,一篇日記吸引了她:

  10月1日,大風,天乾物燥。

  國慶日,爸爸沒有如往年一樣帶我出門旅遊,一早就匆匆出門了。

  我迅速做了一個決定,跟蹤他。

  那個地方我既熟悉而又陌生,那是我曾經的家。四歲那年我隨爸爸離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每週媽媽都是來學校看我,天啊,我已經快有兩年沒見到媽媽了!

  門被關上了,我不清楚爸爸在裡面做什麼。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結果聽到一陣嘶啞沉重的抽泣聲。我感覺後脊撫過一陣冷風,那聲音不是爸爸的!

  門突然打開,爸爸神情複雜地看著我。我看到屋子中央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我正在哭泣。

  那個身影好熟悉,我慢慢走近,太陽穴突突地跳。那人轉過身來,是騰納托斯!

  我尖叫著要跑出去,被爸爸攔住了。他指著騰納托斯說,你不認識她了嗎?

  我僵站在那裡,審視著爸爸臉上凝重怪異的神色。

  邱天和騰納托斯之前是認識的?黎可愛被震懾住了,嗡嗡的耳鳴聲響起,快要將她淹沒,日記裡的每個字元都好似伸出利爪抓撓著她的心。黎可愛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繼續看了下去:

  騰納托斯把墨鏡摘掉,眼淚淌出來將口罩浸濕。她把它摘下來,我駭得用手捂住嘴!那是怎樣一張扭曲怪異的臉啊,糾結了無數紅腫脫皮的肉疙瘩,眼瞼處的皮薄薄一層,只留下兩條窄窄的縫隙,泛出石膏一樣白茫茫的眼白。騰納托斯的眼淚繼續流,隨之又擼起袖子……我猛地後退幾步,禁不住要嘔吐—那上面到處是燒成炭黑色的皮膚,一塊塊如同龜裂的地表!我死死抓住爸爸的手,他竟然哭了!騰納托斯緊接著把手套脫下來。我把頭扭向一邊,我能想像出那是怎樣慘烈的景象。誰知道騰納托斯不依不饒,把那只手伸向了我!

  我沒有喊叫,目光死死砸在她的頸項上。那東西怎麼會在騰納托斯這裡?騰納托斯已經泣不成聲,用那雙炭黑殘缺的手,撫摸著我的臉。一下下,我再也感受不到恐懼,心內轉而生出了柔情,那感覺熟悉又溫存。騰納托斯,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的心已經碎掉。

  一股莫名的悲憫情緒由心底翻騰上來,黎可愛的鼻子酸酸的,她甚至覺得,如果邱天還活著,她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黎可愛已經確認一點,根據日記裡的描述,騰納托斯就是古老頭。在偌大的耀德中學內,再找不出穿著如此怪異的人了。很多家長給校董會打電話,要求古老頭離開學校,說自己的孩子一見到他晚上就做噩夢。還有一點就是,古老頭身上也有明顯的燒傷痕跡。

  邱天到底在騰納托斯(也許就是古老頭)頸項上看到了什麼?他們之間又是什麼關係?黎可愛敲敲麻漲的頭,準備給陸嘉上打電話,掏出手機,卻發現上面有條陸嘉上的資訊—救我!

  51

  午間,耀德中學一樓餐廳。

  黎可愛用勺子狠狠在陸嘉上腦袋上敲了一下,痛得陸嘉上齜牙咧嘴。

  「誰讓你騙我來著!」黎可愛努力使目光看上去彪悍兇狠一些,當然,打死她都不會告訴陸嘉上,自己剛剛看到那條資訊時,內心的急切恐慌。她當時甚至想,陸嘉上要是出了意外,自己也不想活啦。這個想法讓黎可愛很吃驚,她裝做不經意地看一眼陸嘉上,這個劍眉星目眼神倔強的少年,竟讓她心頭一漾,起了些微碎的漣漪。

  陸嘉上頭髮濕漉漉地搭在額前,翹起腳上的人字拖,這傢伙大冬天居然光著腳。

  「可愛,我沒有騙你,剛剛我被人扔了水袋!瞧,我剛去澡堂洗了個澡。」陸嘉上不像是在撒謊。

  黎可愛皺皺鼻子,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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