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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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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對自己煥然一新的醜陋形象甚是滿意,在我看來,她似乎在鏡中的一臉墨黑裡,找到了一次全新的生命重生。我們長久地坐在柔軟的泥土上,傾聽蟲鳴蛙唱,仰望明月,編織一些虛無縹緲的童話。在好幾次夜遊的平安無事後,我們開始變得膽大包天:從廢棄工廠的側門橫穿而過,越過湮如土色的磚牆,穿過隨時可能坍塌的枯木橫樑,經工廠的正門來到濱江路的入口。水波嫵媚,月色妖嬈,時不時賓士而過的汽車,將鱗次櫛比的燈影片刻地攪亂。我們在路燈的朦朧裡牽著手向前奔跑,仿佛跑過這條路,就是永恆的自由。 後來濱江路成了我們夜遊的地方。楊帆喜歡那些此起彼伏的燈光,說是像一幅幅美麗氤氳的寫意畫。她每一次都會表演不同的舞蹈,那些昏黃路燈,就像舞臺上的探照設備,將隨風而舞的楊帆彰顯得亭亭玉立。我常常會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忘記了楊帆所要求的鼓掌,這時她就會停下來問我:「小峰,跳得不好嗎?」我傻傻地搖頭,喃喃說道:「這麼好看的舞蹈不上舞臺,簡直太可惜了!」 終於,在一次次神奇的誘惑下,我們準備走向這條濱江路的盡頭。那天晚上我們邊走邊舞,邊看邊聊,最後在汽笛聲中來到一處柳暗花明的別致處——古鎮磁器口。 不可思議的古鎮,曾經江畔繁華的鬧市。小吃、飾品、餐具杯盤琳琅滿目,有木牆、古門,也有尿童子、觀景台和仿古式的璀璨燈籠及中國結。沿著石板路下行,來到江畔河灣的一大片空地,有遊船幾艘,倒映著三兩盞孤燈青煙。我們踏著鵝卵石,沿著河灘尋找小動物的殘骸,尋找被人遺棄的風箏,也尋找任何遠古生命留下的歷史見證。水潮漫長,江風蕩蕩,楊帆不無神往地感歎道:「小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扔進這條江裡!」 天上懸著半個月亮,灑下一層朦朧的清輝,楊帆撿起幾塊扁形的石頭練習打水漂,我則撿起一塊又一塊的鵝卵石,鋪就了一張心形的「石床」。江風吹得我們心猿意馬,特別是古鎮上那些文人雅士的詩詞歌賦,更是將我們陶醉進世事滄桑的萬千感慨。後來我們索性躺到了「石床」上,楊帆嫌鵝卵石太硬,就借了我的胸口當枕頭;我又嫌衣服太單薄,便拉了楊帆的小手當背心。在那安詳而恬靜的江畔,我們身心皆醉,無話不談地聊了很久很久,然後就像中了魔法一般,兩個人同時掉入了安逸而又危險的睡眠中…… 清晨醒來的時候,天已露出些許魚肚白,我們毛手毛腳地趕到濱江路,月亮已經毫不留情地沉在了西邊。我們拼命地奔跑,楊帆摔了一跤,膝上的皮都破了,卻仍然不敢停留半步。那些在清晨中賓士而過的汽車,瀟灑地留下一屁股黑煙,轉眼即逝——我們多想搭乘便車,飛往我那破敗卻又溫暖的家啊! 然而一切已經遲了。 一位清潔工人拖著掃把,疲倦而過——她甚至連多看我們一眼的力氣也沒有。車慢慢多了起來,又有一艘巨輪駛過。當我們精疲力竭地跑到第二座橋時,我絕望得真想縱身跳下:五個晨跑者正迎面跑來,為首的,竟然是那位張警官!絕望之際我看到楊帆,起伏不定的胸口證明了她的氣喘吁吁,等意識到前面的人正是那位傳說中的神探時,她往欄杆邊靠了靠,似乎準備隨時跳下去。我的靈魂出竅,我的靈感一時堵塞,與張警官的狹路相逢令我呆若木雞。仿佛過了很久很久,楊帆開始往後逃跑,而我只有握著瘦弱的拳頭,膽戰心驚地朝前走去…… 出人意料的是,員警並沒有想像中的兇神惡煞,相反,他們向我表現出了驚人的畢恭畢敬。張警官見是我,滿臉詫異地問:「李先生你也晨跑?」我唯唯諾諾地回答:「嗯!」他對我的激動不安沒有察覺,反而不無歉意地安慰我:「節哀啊,節哀!我們正在盡一切努力抓住兇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人民警察!」 我受寵若驚!往後看了看,楊帆那一弓一張的影子已快被霧氣吞噬,我穩了穩心緒,才問:「哦?您能不能把情況說得更具體一點?」張警官果然沒有發現楊帆,他認真而謹慎地將抓捕過程及部署向我作了大致介紹。從張警官那兒我得知公安部已經介入此案,他們斷定楊帆還沒走出這座城市,懸賞金額明天就會增至五萬…… 張警官最後告訴我:「希望李先生多配合我們的工作,一旦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請你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們!」我口是心非地答了聲「沒問題」,便與他們分道揚鑣了:我朝著家的方向跑去,而張警官則帶著四個手下,在日漸接近兇手楊帆中,晨跑。我一時茫然不知所措,只有朝著家的方向,機械而沉重地奔跑。跑著跑著,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濱江路是全高速公路,雙向獨立行駛,車道與人行道間隔了花草與低牆,行人無法橫穿而過。然而,每隔三四千米,設置了一條一米多寬的簡易步行道,我就是順著下一個步行道通往另一邊,開始往回跑的。 找到她卻出奇的容易,楊帆正安靜地坐在下一個橫跨道的臺階上,用手撫弄著膝蓋上的傷口。通道上滿是人尿狗屎,臭氣沖天。在虛驚了一場之後,我們終於重逢了。穩了穩心神,我又拉上楊帆繼續朝前亡命飛奔。只跑了一會兒,天就徹底地亮了起來,亮到已經能夠遠遠望到前面大橋上銀白色的雕塑。楊帆累得幾近休克,只見她跪倒在花叢中,氣喘吁吁地對我說:「跑不動了,真的跑不動了,小峰,我不想被槍斃,你乾脆把我扔下去吧。」 我當時急得滿頭大汗,雖然我也十分疲憊,但不知是什麼力量,讓我迅速而有力地背起了楊帆,向「避難所」奔去…… 然而等待我們的,是更為巨大的殘酷。 楊帆軟綿綿的乳房,讓我更加面紅耳赤。江中一艘巨輪駛過,迎面又跑來兩位晨練的老爺爺,見了我們就問:「怎麼回事?這小兄弟是不是遇到車禍了?」又問:「要不要打120?」還有的說:「我幫你背背吧?」甚至說:「要不要我叫那邊跑步的員警?」我只得喘著氣回答他們:「沒事,沒事,我弟弟間歇性羊癲瘋,歇一會兒就好了。」 沒想到他們卻不依不饒,繼續問:「那你怎麼還背著他跑?」我只得向他們「解釋」說:「我弟弟這病很奇怪,發病的時候要背著跑一會兒才能好!」誰知他們仍然很熱心地說:「那讓我幫你背吧?看把你累的。」我哭笑不得,還得禮貌地說:「謝謝了呵,不過我弟弟只服我一個人背!」他們失望的「哦、哦」兩聲,還問:「那我陪陪你們吧,要不要我幫你拿衣服?」邊說邊隨我一同跑了起來!弄得我最後不得不放棄文雅,大聲罵道:「給老子滾,你們煩不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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