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亮的帕斯塔(10)_童非非

十

　　4．初次的帕斯塔

　　夜已經黑了，沒有月亮，甚至沒有星星。大哭一場後趕到了打工的地方的向玲心，打完工並沒有直接回家。那個所謂的家，不健全的家，冷冰冰的家，她真的不想回。

　　累了，真的好累，回去等待她的只有父親的責駡和做不完的家務，她太累了，想要休息，想要宣洩。她要去看看媽媽。

　　向玲心慢慢地走到了公墓，她的媽媽在這裡，已經整整呆了十二年。

　　一動不動地坐在媽媽的墓碑前面，向玲心任由眼淚傾瀉而出，那是無聲的痛苦，那是深深的思念和依賴。

　　感受到向玲心的眼淚，韓楓覺得自己的眼睛痛痛的，濕濕的，心好像也在哭似的，一陣陣地在抽搐。

　　一路跟著她的韓楓，看到她仿佛沒事人似的打工招呼客人，看她幽魂似的來到墓地坐著流淚。

　　心裡的那根弦，不受控制地動著，她的堅強她的倔強還有她其實脆弱的心靈讓他的心不再平靜。

　　兩人就這樣一個安靜地坐著哭著，一個遠遠地站著看著，明明一個世界的人，卻感覺離了好遠好遠。

　　許久之後，向鈴心擦乾眼淚，緩緩地站了起來，離開。韓楓仍然一句話也不說遠遠地跟著。

　　"你還知道要回來？放學這麼久了你死到哪裡去了？不知道要回來做飯嗎？打算餓死老子？好啊，想整我，我先打死你。"向玲心一回到家裡，只來得及打開門，醉氣沖天的向父就沖了上來，甩了向玲心一個巴掌。

　　蒼白的臉立刻泛起五根紅印，向玲心的左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

　　向玲心呆呆地，捂著臉站在那裡，看著爸爸揮舞著手腳，咒駡著，一拳拳打在身上。

　　好痛，眼角被刮到了，幾乎睜不開，嘴角破了，帶著腥味的血絲淌了下來。好痛，向玲心感覺自己就要死了，哀莫大於心死，心都死了，還有什麼會放在心上。

　　向父打累了，這才停下手來走進了屋子，惡狠狠地回頭朝縮在角落裡不停顫抖的女兒喊："窩在那裡偷什麼懶，還不快點把家裡收拾收拾，髒成這樣我能住嗎？"

　　向玲心靜靜地，微微發抖地站了起來，身上到處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微微一動就火辣辣的疼。可是她沒有哭，咬著唇走進屋裡，穿過院子的時候她終於注意到了那道視線，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是韓楓，他的眉頭皺得很緊，臉上流露出的同情讓向玲心覺得不舒服。她驕傲地拉回視線，走進屋，一言不發地收拾著因為自己的爸爸發酒瘋而弄得一團亂七八糟的客廳、廚房。

　　離開，一定要離開。這樣的念頭在向玲心的心裡迅速滋生，她已經沒有辦法忍耐了，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媽媽走了之後她過了整整十二年這樣的日子。

　　她已經熬不下去了。

　　當韓楓質問她爸爸怎麼沒有教她的時候，她有的不是憤怒，而是心酸。這樣的人生，她真的希望這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夢醒了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媽媽還在，而爸爸，至少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可怕，家裡偶爾還可以聽到歡聲笑語。

　　可是，這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媽媽已經走了，而沒有媽媽管束的爸爸，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曾經她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聽話，乖乖的，爸爸就會疼愛自己，不會這樣對自己，可是十二年了，爸爸的拳腳沒有變少變輕，卻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曾經所有的期盼都在日復一日的痛苦和掙扎中漸漸煙消雲散，她想走，想逃，恨不得有一雙翅膀，可以讓她逃脫這個可怕的牢籠。

　　好久好久，雜亂的客廳和廚房才收拾乾淨，向玲心直起酸痛的腰，只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眼花。

　　頭暈暈的，而胃部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湧上了一陣陣酸意。

　　好餓，從中午到現在她還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可是看看空蕩蕩的廚房，向玲心的心也空蕩蕩的……算了，還是先去把垃圾丟掉吧，然後就睡覺，睡著了也許就不會覺得餓，也不會覺得痛了吧。

　　拎著垃圾袋剛走出家門，向玲心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朝著四周望瞭望，什麼都沒有，怔怔地回過頭來，向玲心這才發現門上的拉環處掛著一袋義大利面。應該是剛做好不久的，因為她還能看到熱氣在冒出來，在還有一絲微寒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溫暖。

　　香味四溢，雖然袋子緊緊地紮好了，但是向玲心還是聞到了濃濃的番茄醬汁的香味。真的好香，真的好溫暖啊。

　　誘人的香味引誘著饑腸轆轆的向玲心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手裡拎著的垃圾袋也不知不覺地掉在了地上。

　　怔怔地看著那袋突如其來的義大利面，想到了剛才挨打時韓楓關注的視線，她直覺地抬頭看向隔壁房間。

　　就在她抬頭的瞬間，那邊剛才還燈火通明的房間，立刻就熄燈了。

　　是他嗎？

　　他知道她沒吃飯嗎？

　　向鈴玲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刹那溫柔起來，有一股暖暖的東西流過心田，流進了身上最冰冷的地方。但是想起白天發生的一切，她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可能是他，他是討厭她的，不是嗎？

　　但是她太餓了，估計裡面就算是放了毒藥，她也顧及不到那麼多了。她將垃圾撿了起來走到垃圾房丟掉，然後，她取下了那袋香氣繚繞的義大利面，慢慢地走回了家裡。

　　走進廚房，向玲心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一口一口飛快地吃了起來。好香，面的香氣和醬的香氣融合在一起，在微涼的夜風下，溫暖了向玲心冰冷的心！

　　她想，她這輩子大概不可能會忘記這個夜晚，忘記這樣的香味，因為這香味，有家的味道，很溫暖。

　　謝謝，不管是誰，在她最痛苦的時候給了她一絲春風一樣柔和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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