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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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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我還是記得我7歲時對詠詠許下的諾言。這個諾言讓我輕飄飄地飛上了雲端,我不能跌落下去。 這諾言讓我變得重要,直到我的16歲,它還是我最想要堅持的。 詠詠總認為是我守在她身邊陪伴著她,但其實她也同樣擔任陪伴著我的角色。 F. 早上的雨,讓下午微濕的空氣裡帶著一點草的味道。那場雨大概打落了不少樹葉,林蔭道變得又黏又滑。我站在這裡等詠詠,我們約好今天要一起去買複習資料,進入高三的我們最多的話題還是關於怎樣考上同一所大學。 從不遲到的詠詠在今天遲到了,她向我解釋說是因為她的同學周禮跟她討論了一道題目討論很久。然後她指指旁邊那個戴著副厚厚的眼鏡看上去一臉蠢相的女生說:「她就是周禮,她說要和我們一起去買複習資料哦。」 叫周禮的女生很有禮貌地跟我打招呼,她自我介紹到:「你是美寶吧?詠詠經常和我說起你,我也是詠詠的好朋友呢,我們一定能相處得很好的。」 好朋友,也。 我不屑地瞄了她一眼,然後蹬上了我的腳踏車,我邊踩邊大聲喊:「你們去吧,我臨時有事不去了。」 管不了身後詠詠在叫我,管不了這樣是有多失態,我只覺得憤懣難當。這算什麼呢?算什麼呢?因為那個四眼,詠詠可以無視跟我的約定遲到,而且還要讓她加入到我們中間來,我有一種自己被詠詠背叛了的感覺。 但是,那個承諾從來都是我一個人跟自己玩的遊戲,詠詠,根本就沒有對我承諾過什麼。 可我還是那麼生氣,更多的是對自己生氣,自己竟然就這樣認真! IPOD裡放到了範瑋琪的《如果的事》。 為什麼好聽的歌都這麼令人傷心。 我用盡氣力蹬著腳踏車,不敢回頭,但即便我騎得再快,卻還是無法不去想被我留在身後的詠詠會是怎樣的心情。她是不是覺得我莫名其妙得像個神經病?根本就沒發生什麼值得我如此動怒的事不是嗎?明天,明天詠詠會不會偷偷塞給我一瓶我們都很喜歡的茉莉花茶,算是無言的和解。或者,我們再也不會理睬彼此,再也不會跟對方說話。 晚上就接到了詠詠的電話,她說在我家樓下等我,我在媽媽高分貝的叫喚聲裡連拖鞋也沒換就沖下了樓。 詠詠站在那,穿著碎花的連衣裙,她最喜歡這樣的裙子了,可是她爸爸都很少給她買新衣服。我曾經把媽媽給我的零花錢都用來給詠詠買這種裙子,當她接過我買的裙子時,那種欣喜的表情無異於一件給我最好的禮物。 「美寶,我知道你在氣我遲到對不對,氣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叫了周禮一起去買資料。真的很對不起,我總是那麼粗心,沒能顧及你的心情。」詠詠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低著頭,我的歉意立刻佔據了全心。 詠詠從背後拿出一頂黑色棒球帽,上面金線刺繡著「freedom」,這是上次我們一起逛街的時候我看中的,後來去買卻被老闆告之沒貨了。 「我沒去書店買複習資料,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頂帽子,美寶,不要生氣了好不好?」詠詠一臉殷切地看著我。 「你本來零花錢就不多,幹嘛給我買這個。」我鼻子發酸,詠詠心無旁騖的樣子更讓我覺得自己的醜陋。是我自己把自己推入了這種難堪的境地,我自私,虛偽,邪惡。 詠詠把帽子塞到我手裡,「美寶,你真的生氣了嗎?」 我攬住詠詠的肩膀,打著哈哈說:「沒有沒有,不過以後你不要亂買東西了,我自己買得起的啦!」 「只要美寶喜歡就好了,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真心的笑容,誠懇的語氣,詠詠的心裡總是一點灰塵也沒有,不像我,藏滿了陰暗的秘密。我多想立刻說出心裡面的秘密,但是轉念一想,如果我把秘密說出來,或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和詠詠趴在路邊的欄杆上,詠詠看著遠方,半晌,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她的睫毛在路燈灑下的昏黃光線裡輕輕顫動著,我看見她半仰的臉;淡藍色的細細血管在她白的幾乎透明的脖子上蜿蜒。 「美寶,我們就要上大學了呢。」 「嗯。」 「我們會考上同一所大學,然後在大學的圖書館裡看很多好看的小說,每天都喝一瓶汽水和一瓶茉莉花茶。然後我們都長大了,然後我們都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男孩子,就像偶像劇裡演的那樣,會相親相愛,會彼此照顧,會結婚。然後好多年以後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小孩子,你教她們唱歌,我們帶著自己的小孩一起喝下午茶……」 「哦。」那樣的生活我根本就沒有想像過,大人們的真實婚姻不過也是如此,我爸和我媽就是。日常瑣碎的對白,永遠不緊不慢的節奏。愛情也就是你愛我,我愛你,你不愛我,我不愛你,繼續重複愛或者不愛的遊戲。 詠詠張開眼睛,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美寶,我這麼想是不是太誇張了?其實我都沒有把握能得到幸福呢。」 「你一定會幸福的!」我的聲音大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無論我自己對詠詠設想的未來有沒有興趣,但從詠詠沉浸其中的喃喃自語中,我能感知到那是詠詠想要的幸福。 詠詠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她的頭靠在我肩膀上,卻好像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 我也學著詠詠那樣閉上了眼睛,卻無關任何想像。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未來,而她甜蜜的調子描述的幸福未來讓我感到失落。我什麼都看不見。我有著想要對著詠詠把心中秘密呐喊出來的衝動。 但我沒有。 我想像不出我的未來,但我能想像得出詠詠的未來,更能從靠在我肩膀上的她傳來的體溫感覺到她對那份所謂完滿的幸福的期待。5歲那年走入我生命的詠詠,和我一起走過了十幾年的光陰,彼此分享喜樂哀愁,她曾說我是這個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她總以為我給予她的比較多,但其實詠詠對我來說也是絕對必需的存在。 我的願望,不就是希望詠詠是快樂幸福的嗎?如果那是詠詠想要的,那麼我能做的就是守護著她,使她能平安順利地抵達她所渴望的幸福彼岸。 我願意做那個碼頭的擺渡人。聽起來好像還有幾分偉大,但我決不是為著什麼偉大才這樣決定的。 就像不可能永遠被大人牽著過馬路一樣,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那我要自己去走。 我應該封口,我應該在自己的世界裡,我應該去完成我的承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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