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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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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份工作都是馬虎不得的,不管它有多乏味簡單,只要你還不想失去這份工作,你就要認真地對待。滬妮這樣對自己說。但是滬妮終究是有些魂不守舍的,秋平的影子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年少的秋平,現在的秋平,還有包裡沉寂的手機。滬妮的心平靜不下來,一天的時間是這樣的漫長,而她的盼望又是那樣的迫切。秋平會給她電話,他說了的。他會約她嗎?滬妮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在這一天中,她無數次地提醒自己,不要抱什麼幻想,不要有希望。在這一天中,她自己和自己掙扎,悵茫憂傷,筋疲力盡。 五點半,秋平的電話還沒有來,手機安靜地躺在辦公桌上,像一塊壞死的機器。 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失望是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洞,把滬妮活生生地吞噬了。 「走啊!」同事們招呼著。 滬妮強打精神地微笑,附和著,慢慢向外面走去。他一定是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滬妮想,然後看著已經晴空萬里的藍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也許這樣是最好的。 南方的相遇(九) 坐在教室裡,滬妮被她自己的不著邊際的思維牽引著,不得安寧。講臺上,老師很乏味地講著,老師的嘴一張一合,從裡面吐出許多的聲音,滬妮卻不能完整地撲捉到一句完整的。台下的同學很少,大概是因為昨天晚上睡得少的緣故,今天都想要早點回家,補補瞌睡的虧空。 不多久,滬妮就發現今天自己坐在這裡完全就是徒勞的,什麼也沒有聽進去。但她還是寧願選擇坐在這裡,至少這裡可以對她沒有邊際的思維有那麼一點點的約束。 老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課本和講義,出去了,教室裡傳來「劈裡啪啦」的椅子翻起來的聲音,下課了。 走出教室,天已經黑盡了,深藍的天空中,是閃爍的星光和寒冷的明月,在深圳這樣的城市裡,居然還保持了這樣潔淨空透的星空,不能不讓人感到欣慰。 匆匆地走過校園,經過那些或三五成群,或形單影吊的青春洋溢的大學生,滬妮明白有的東西是真的回不來的,像已經失去的青春,還有身體的變化。滬妮下意識地撫摩了自己的小腹一下,那裡現在都還隱隱地覺得疼痛,一直痛到了心裡。 滬妮再一次地檢查了自己的手機,它還有電,而且信號很好。 走上被暖暖的路燈照得燈火通明的天橋,這裡依舊地熱鬧非凡,小販們都不吆喝,只把價格用很大的字寫在紙板上,然後眼睜睜地期待每一個路過的人走近他的攤位。然後熱情地向你介紹他的水果的新鮮和味道好。 那個畫肖像的男生還在那裡,沒有客人,但他還是在畫,他的前面坐了他圓臉小眼的女朋友,女孩看著她的愛人,滿眼無法掩飾的近乎崇拜的愛慕。今天經過這裡,滬妮有格外揪心的疼痛。她匆匆地離開。 經過學府路,然後又去了那家米粉店,要了一碗三鮮粉,坐在可以看見街道的座位上,滬妮記得有一次她在這裡看見了一個很像秋平的男子。 手機依舊死一般地沉寂著,像一塊壞掉的破鐵。滬妮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看著它,懷疑它真的已經壞了。 米粉端上來,慢慢地吃著,心裡說服自己,現在時間還早呢。 同桌坐了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和一個背了一個小包的五、六歲的虎頭虎腦的男孩。女人穿著不太講究的職業套裝,臉色因為長期的疲倦而灰暗著,燙過的頭髮胡亂地被挽在腦後。母子兩一人抱了一碗米粉「呼——哧,呼——哧」地吃著,男孩很認真地吃,卻難免地卻把米粉拖了一桌子,於是桌上身上臉上,全掛了白絲絲的米粉,女人就急了,一邊拍打著男孩身上的汙物,一邊從桌上的紙筒裡揪了紙給男孩擦臉,然後焦灼地訓斥男孩。但男孩依舊地吃地香甜,一筷子米粉又夾了出來,一小部分塞進了嘴裡,大多都又灑在了衣服上和桌上,女人惱了,長期緊張的生活讓她的脾氣惡劣,她一巴掌打了過去,一下把男孩的筷子打掉了,男孩嘴邊還掛著兩根米粉就咧了嘴哭起來,很傷心的樣子,女人還在高聲的呵斥他,然後拿了一雙新的筷子給男孩。男孩很快地止了哭聲,臉上還掛著眼淚,就又開始香甜地吃起來。 滬妮看著那個小孩,心裡有心痛的感覺讓她難受,匆匆地吃完碗裡的東西,在女人的高聲訓斥聲中,離開了米粉店。 心情就這樣地低落了下來,那樣不堪回想的童年時光,還有那穿著藏青色衣褲,剃著鍋蓋一樣頭髮的秋平,給她最多安慰的秋平。滬妮握緊了手裡的手機,時間還早,現在時間還早,她會等待,等待來自他的溫暖的呼喚。 回到屋裡,還不想沖涼,怕呆會秋平的電話就會過來。衣服也沒有換,就這樣坐在桌前,面前擺了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十點了……十點零五分了……十點過十一分了,時間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慢慢地慢慢地,艱難的爬過,周圍出奇地平靜,聽見的,只是寂籟的聲音。 手機已經從桌上移到了床上,不想再看著它了,不想太注意它了。 白熾燈把房間照得很明亮,卻也清白的冰冷著。 香煙還在指間燃燒,慢慢地,無奈地想要把寂寥都燃燒掉,卻不知道煙霧彌漫的,是更深更遠的,掙不掉的寂寥。 走廊上有腳步聲匆匆地走過,偶爾還夾雜著輕快的口哨聲。不知道是誰把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裡面正在播放著一部英文版的片子,很大的動靜,應該是個戰爭片,要不就是科幻片。樓下有人大聲地叫樓上的人。但是這些聲音都是和滬妮無關的,那些只是電影放映時的背景音,和滬妮無關。 改變了一下自己坐的姿勢,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裡,然後再掏出一隻555,啪的一聲,打火機的火頭上就跳躍著一小團火焰,很熱烈又很溫順地燃燒起來。滬妮把火焰湊過來,慢慢地點燃香煙,慢慢地噴出一口煙霧,看著飄渺的,沒有一點表情的煙霧把自己輕鬆地推向寂寥的深淵。 慢慢地,開始找藉口來說服自己,秋平一定是在加班,要不,就是把紙條弄丟了,他其實是想給自己來電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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