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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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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的門不斷地開著,不停的有漂亮得滴水的嬌小女子進來,嘟著鮮豔的嘴唇,撲扇著眼影下面冰冷遊移的眼睛,焦躁地拍打關閉的小格門。從小格門裡出來的女子,就對了污穢的鏡子,對著鏡子裡喜歡的自己不自覺地做出一些「酷酷」的媚態來,然後仰著漂亮的小腦袋再次投身到震耳欲聾的大廳,加入到鬼魅一樣搖晃的人群中去,釋放自己過剩的精力和情感。 小言對和滬妮的談話已經感到了乏味,拉了滬妮的手離開氣味欠佳的洗手間。 舞池裡,從小言和小剛的舞姿中似乎看得出他們在意淫,扭動的小言千嬌百媚,身體像一條性感地蛇一樣誘惑著年輕的小剛。如果自己也有她一樣的家,一樣健全的父母,那,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樣,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下,輕鬆地享受生活的快樂。滬妮這樣認為。 但不久,滬妮就發現,小言的環境也並不是「安定」的,至少不是十分的安定。 漂亮朋友(五) 小言沒命地往臉上塗抹著各種東西,蜜粉,睫毛膏,眼影,腮紅,口紅,原本就驚豔的臉更加地不能逼視。她穿了一件很大的白色T恤,下身空空的,就穿了個褲頭。頭髮用一個夾子隨意地夾在頭頂,有許多縷髮絲垂下來,讓她的臉透了許多的嫵媚。 小言坐在她的梳粧檯前,一個半舊的桌子,上面擺了一個缺了一個角的大鏡子,鏡子的缺口被充分利用,掛了一個綠色的,咧了嘴笑的布偶小青蛙。屁股下麵依然是一張半舊的凳子。陽光透過還算大的窗戶射進來,坐在床邊的滬妮就看到了小言逆光下精緻的側影。 小言的房間也是很簡陋的,一張舊的單人床,一個舊的衣櫃,一個簡易梳粧檯,然後堆了半間房子的雜物。床上擺著的很大的棕色布狗熊和鏡子上吊著的小青蛙,還有梳粧檯上的各色化妝品,給簡陋的小屋增加了些許女孩的芬芳。 外間不斷地傳來麻將的聲音,還有女人們不斷的「碰!」「自摸!」這樣的聲音。那是小言的媽媽約了幾個和她一樣下崗的女人在打麻將。那些聲音裡還混雜了很大的電視的聲音,小言的奶奶在看電視,她的耳朵不好,把電視的聲音調得老大。小言的爸爸也下崗了,但不在家,到公園外面的棋攤上下棋去了。 滬妮看著小言,吸了一口煙,噴出一口煙圈,說:「其實你不化妝挺好看的。」 小言頭也沒回地半眯著一隻眼,認真地給自己已經很長的睫毛上睫毛膏,一邊上一邊很小心地,儘量讓自己臉上肌肉不要動地說:「你懂什麼!……長這麼大了,……你化過妝沒啊!」放下手裡的傢伙,小言把身子湊近鏡子,仔細地左右檢查一遍,然後回頭中氣很足地對滬妮說:「化妝是一種態度,是一種狀態,不純粹是為了好看,你知道吧。」 滬妮笑笑,不置可否。 小言瞥到滬妮手裡的煙,就從煙盒裡抽了一出來,點燃,把煙淺淺地夾在手指間上,淺淺地吸一口煙,慢慢地眯了眼睛吐出繚繞的煙霧,一副很有風景的樣子。然後她說:「吸煙也是一種態度,不是為了想吸。你就是這樣,吸那麼多煙,一點都不注意吸煙的樣子,白吸了那麼多煙,白讓尼古丁殺死你那麼多的細胞。」說完小言又很有風景地吸了一口,然後穿著她的白色大T恤在房間裡晃動著。 滬妮看過窗戶,看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風景很乏味,一堵長了青苔的青磚牆壁,看得到一扇窗戶,窗戶半掩著,掛了一條蘭色的男式短褲。挨近窗戶的地方有黃桷樹的綠色枝椏探過來。然後,就是霧濛濛的天空。 小言住的地方也是城市裡敗舊的角落,不同的是,這裡是她的家,她一出生就住在這裡。小言是幸運的,在滬妮眼裡。她有父母,還有一個奶奶,他們一家四口,應該是美滿幸福的,她想不出來小言有什麼不愉快的原因,事實上小言也是很愉快的一個人。 小言拿了一條包不住屁股的熱褲,和一件紅色的吊帶T恤,往自己身上比劃著,然後把它們穿在了身上。 「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小言邊穿衣服邊說。 「嫁給小剛?」 小言扯褲子的手停了下來,她看著前面一塊浸著水漬的發黃的牆壁。很快地,她恢復了自己的動作。站起來,把褲子穿好,在鏡子前晃動著,審視自己。然後坐下問滬妮:「你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是應該嫁給有錢人才甘心。」 滬妮愣了愣,錢對她來說是個絕對很重要的東西。但還沒有重要到要犧牲自己的感情,她不想這樣說。自從離開秋平,小言是她唯一接觸的一個朋友,朋友之間,應該有共同的東西。於是她不置可否的笑笑。 小言帶點沉思地說:「媽的,現在有錢人那麼多,別人怎麼過的,你看我們又怎麼過的,一個月辛辛苦苦地,就那麼一點工資,別人買一套衣服的錢都要我們掙好幾個月。」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說:「我們穿的衣服別人怕是擦桌子都嫌面料不好吧。」 滬妮把雙手撐在床上問:「那你和小剛怎麼辦?」 小言點燃一隻煙,吸得不是那麼有風景了,她有點傷感地說:「我要是嫁給他,以後會比現在還更窮。每一個子兒都要計算著花,要養家了!X媽耶,老子才不幹呢!」小言把煙叼在嘴裡,沒有了一點風景,手不停地給自己戴著耳環,她的左邊耳朵上密密麻麻地有八個孔。 滬妮笑著說:「那小剛怕是要去跳長江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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