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深海裡的星星 | 上頁 下頁
七十四


  島上民風淳樸,雖然人煙稀少,但是我們看到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樸實的笑容,他們的皮膚黝黑,看得出是常年日照的結果,然而他們的眼神中卻蘊含著一些在喧囂的城市裡找不到的東西。

  宴洲島是一個長三公里,最寬處四百米左右的小島,我背著大大的背包跟在你身後漫無目的地走著,你一路都十分沉默,如果不是在我跟不上你的時候你會停下來等我,我會以為你幾乎忘記了我這個人的存在。

  島上有一片很大的西瓜田,正是西瓜成熟的時候,有幾個小孩在田裡跑著,我只覺得這個場景無端地叫人感動,鼻子一酸莫名地就濕了眼眶。

  你走到我的身邊停下來,輕聲說:「這些小孩子是來偷西瓜的,其實也不叫偷,因為都是自己家種的,不過大人們想把大的、好的運到岸上去賣,把小的、歪的、被水泡過了的留下來自己家吃,這個島上的地是沙地,種出來的瓜特別甜。」

  我驚訝地看著你,我真的覺得很詫異,你怎麼會曉得這些事情。

  你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睛裡仍然泛著那層瓷器般的微藍光芒,你微微一笑,再也不肯說下去。

  那個時候的我,是沒有「愛情」這個概念的,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所有的老師都對我嘖嘖稱讚,死哦有的同學都覺得我枯燥乏味,我將最美好的青春全部貢獻給了那一本本四四方方的教科書,一切都源於從小耳濡目染受到的教育——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你的出現,就像是推開了荒蕪青春中的一扇窗戶,讓我知道了世界原來比書上描述的要寬廣得多,無限得多。

  晚上我們住在一家小小的旅店裡,我洗完頭髮出來吹風的時候,看到你在走廊上抽著一根煙,你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寂寞。

  我正準備安靜地離開,不打擾你的時候,你伸手招呼我過去。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很多,最後你對我說:「我每年都會來一次宴洲島,所以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但那是你知道為什麼我每年都來嗎?」

  我仰起頭看著你,你看向遠方:「我小時候,爸爸媽媽每年的結婚紀念日都會來這裡,因為他們是在這裡認識的……」

  你側過臉來對我笑:「可是後來,他們很少一起出現了。」

  [三]

  我們在島上待了三天,你像個帶著妹妹過暑假的哥哥一樣將生平所知傾囊相授。

  你教我捉甲魚,島上的甲魚很多,經常可以一晚上捉一桶,可是你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捉來的甲魚你全部都放生了,我大惑不解,你卻說:「重在過程。」

  島上的蘆葦很多,你背著你的單反相機給我拍照,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鏡頭後面那雙眼睛是你的,我就會手足無措,擺出來的姿勢僵硬,笑容扭曲。

  雖然不是個合格的模特,但我卻是個天生的攝影師,我給你拍的照片每一張你都很喜歡,每一張你都讚不絕口,你的小善良大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給你拍的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歡那張抓拍的,我跟在你後面走,你回頭看我之前,哢嚓一聲,我摁下了快門。

  只看見你的白色T恤,看不清楚你的臉,這張照片後來被我沖洗出來一直放在我的錢包裡,很多人問我這個背影是誰,我總是笑而不語。

  我們臨走前的那個晚上,在水邊散步,我很意外地看到了螢火蟲。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螢火蟲,在黑暗之中明明滅滅,我像個無知的孩童興奮得大叫,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你臉上的表情,你拍拍我的頭,笑著說了一聲「白癡」。

  你的手掌揉在我的發叢裡的那一瞬間,我真希望我有那一把神奇的剪刀,能將這個片刻從我們的人生中剪輯出來,放到一個小盒子裡珍藏起來。

  也算是良辰美景吧。

  那天的後半夜下起雨來,我竟然很不爭氣地感冒了,到了次日出發的時候,我昏昏沉沉地一腳從樓梯上踏空,若不是你眼明手快抓住我,只怕我就要摔個半身不遂了。

  你探了探我的額頭之後蹙著眉說:「發燒了。」

  全身酸軟無力的我在車上吐了好幾次,最後終於什麼都吐不出來了,你攬過我的頭靠在你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

  我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愛上你的,大概就是在那個迷迷糊糊的時候吧。你的呼吸深深淺淺地撲在我的睫毛上,我聽見自己血管裡慌亂流竄的血液倒灌進心臟,繼而又澎湃而出的聲音,就像在島上的夜晚,我聽見的那些起起落落的浪潮。

  我當時心存天真,覺得那個美好的瞬間,可以保留到天荒地老。

  那三天的相處,完全顛覆了我最初在流言蜚語中所知曉的你,我近乎偏執地認為你是一個被誤解的人,我甚至覺得我保留了那麼久的愛情就是為了等待你的出現。

  你把我送到家門口,忽然叫我等一下,等你氣喘吁吁再跑到我面前時,手中多了一袋退燒藥和感冒藥。

  那些紅的綠的白的藥丸,在我的抽屜裡,一直安放了很多年。

  分開的時候罵我情不自禁地擁抱了你一下,你沒有臉紅,也沒有露出分毫的青澀,你那麼坦蕩地應承了我,我把頭埋在你的胸口。

  我輕聲地說:「林逸舟,謝謝你。」

  你拍拍我的肩膀,你說:「都是朋友了,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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