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深海裡的星星 | 上頁 下頁 |
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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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無論我怎麼說,他們都堅持自己的意思。每餐按時派一個人去給我買飯,雖然買來我也不吃,或者是草草扒兩口就扔在一邊。 平時我要是這樣他們肯定都會覺得很驚訝,因為我在他們的心裡就是一個彪悍的飯桶,有時候菜不好吃,譚思瑤剩很多飯,我都會罵她,問她有沒有讀過「粒粒皆辛苦」。 看著譚思瑤一個千金大小姐紆尊降貴的請求我吃東西,我心裡也真的很內疚,我笑著跟她說:「以前你總覺得欠我的吧,這次你全還了。」 她看著我,眼淚嘩啦嘩啦就流下來:「落薰,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要受這麼多苦,之前我還因為許至君的原因有點生你的氣,可是現在我真的想通了,可能是上天在別的方面讓你太坎坷了,所以讓我把許至君帶給你。」 我的眼睛也有一點潮濕,啊,許至君嗎,不知道他媽媽的手術怎麼樣了。 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我們兩個人還特意拐彎抹角找到了一家私房菜的菜館裡去吃飯,芙蓉廣場曼哈頓大樓上面,幾經周折才找到。 吃得很飽之後許至君很認真的跟我說:「我媽媽就這幾天要做手術了,我就暫時不陪你了,等我媽媽這邊弄好之後我就去找你。」 臨走的時候他還偷偷在我錢包裡塞了幾百塊錢,我回家才發現,打電話問他怎麼回事他笑著說「我這幾天沒時間給你買吃的,你自己拿著錢方便點,想吃什麼就吃」。 那個時候我簡直感動得想哭,那種感覺就是覺得自己以前受過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眼前這個人他完全會把之前生命中所缺少的全部補給我。 可是一轉眼,繁星閃耀的天空,就全亂了。 我的手機一直關機,許至君中途打過兩個電話給譚思瑤和徐曉文,他們誰都不敢跟他說實話,只說我是人不舒服,回家去了。 以許至君平時的聰明應該察覺到這個謊話多蒼白,可是他也追問下去,可見他媽媽那邊的情況也不樂觀,他也沒太多心思來細想我這邊到底出了個什麼狀況。 我成了一個怕光的人,每天都把窗簾拉得死死的,生怕一絲光照到我身上我就會化為灰燼。我也不敢出門,害怕同學們那些猜測的言論和好奇的眼神。 雖然照片上的關鍵部位都打上了馬賽克,但是夏天我穿吊帶的時候有很多人看到過我的刺青,大家都知道那個照片上的人就是我——程落薰。 夜裡我聽見譚思瑤輕輕的鼻息聲,可是我怎麼都睡不著,我覺得我的人生應該要就此畫上句號。 我打開手機,這些天裡有很多資訊。 宋遠說:落薰,我覺得好難面對我姐,我現在跟她說話都覺得彆扭。 康婕說:鄉霸兒,你在幹什麼啊,我以後叫你鄉霸兒好吧?哈哈,兒化音,像不像首都來的? 還是康婕:阿龍跟我媽媽吵起來了,唉,你說我怎麼就找不到一個安寧的地方呢? 許至君說:我在醫院陪我媽媽,她情況不太好,我走不開,你自己要好好的。 還是許至君說:程落薰啊,我有點想你,你病得很厲害嗎?電話總關機,我蠻擔心你啊。 依然是許至君說:你老實承認你是不是跟林逸舟在一起啊,老子要拖你去浸豬籠。 …… 一路看下來,幾乎全是許至君,而林逸舟像他承諾的那樣,沒有再輕易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短信。 我站在天臺上,風把我的白色睡裙吹得鼓脹翻飛,我想我自己看上去一定像一俱充滿戾氣的冤魂。 我給許至君發了一條很矯情的短信:許至君,這些年來,你在哪裡,為什麼我這個時候才遇到你。 發完之後,我靜靜的坐下來,水泥地板很冰很涼,到處都是空的啤酒瓶子,我隨手撿來一隻用力在石階上敲破,玻璃四濺。 順手撿起一塊,伸出左手,這條傷痕累累的手臂在月光下泛著潔白的光芒。 我記得那些細細的刀疤,在失去周暮晨的那個仲夏,我依靠這種方式發洩內心的悲傷。 我記得那兩個圓圓的煙疤,在得知最好的朋友背叛過我的時候,我企圖用身體的疼痛抵抗心裡的痛苦。 我記得我的十六個耳洞,我記得我胸口那個黑色的刺青。 我也記得那個骯髒的夜晚,我看見不堪的一幕之後,自己的牙齒狠狠地咬在手臂上。 我記得。 這一次,我手中的碎玻璃,決絕的劃向我的左手手腕。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溫熱的血液流滿了整只左手,我安靜的躺在水泥地板上仰望著深藍的夜幕。 我聽見一個聲音,譚思瑤的尖叫,然後她來拖我,我掙扎。 漸漸的意識就模糊了,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也看不清楚她的臉…… 我昏昏沉沉的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的譚思瑤,她緊緊地握著我包裹著厚厚紗布的手,看到我醒來她先是笑了,接著又開始哭。 我想說話,可是就是沒有力氣,頭也很暈很痛。 她附下身來對我說:「我去找至君,他在他媽媽那邊。」 我使出渾身力氣拉住她:「先別去,先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在譚思瑤混亂的敘述之中,我搞清楚了這一天一夜當中發生的事。 她半夜醒來,看到我的床上是空的,洗手間裡又沒人,心裡就知道要出事了。她想起我們高中的時候誰不開心就會跑到天臺上去很做作的哭一場的習慣,於是她披著睡衣就爬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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