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的祈願符(72)_李靜

七十二

　　「當然好，我怎麼會不想呢？可是，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你知道嗎？真正的憂傷並不是生死離別一瞬間的淚雨滂沱，而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健康的身體一步步走向預告的死亡，卻無力挽回。」

　　「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要堅強……一點兒，再……堅強一點兒好嗎？」我強忍著的淚水終於還是流了下來。

　　「妍夕，別哭，你別哭。」美夕慌忙擦乾我臉上的淚珠，自責地說:「從剛才開始我好像一直都在說喪氣話，我錯了我錯了！沒關係的，我相信王醫生的醫術，他說他一定會救活我的！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妍夕，你放心，我一定會堅強，我會勇敢面對的！」

　　「嗯……」我站起來，背對著美夕說:「我去趟洗手間，馬上回來。」然後快步走了出去，在合上病房門的一瞬間，我蹲在地上就哭了！

　　「妍夕？」

　　聽見有人叫我，我猛抬頭看，是爸爸，方曼也在旁邊。我連忙站起來，背過身子。

　　「我早上……」

　　「沒事，我不會放心上的！」我回過身，微笑著說。

　　「……美夕這兒你就放心吧，她會好起來的，你後天就要上課了，我給你訂了回去的票……快會考了，我和你媽現在也許沒時間顧及你，但你要加油，知道嗎！」

　　「我知道，您……還怪我沒告訴您美夕的病嗎？」我問。

　　「我沒為這事怪過你，我明白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你剛才說的那句話讓我很震撼、很傷心，我打你是因為我在掩飾自己的膽怯，我害怕會失去美夕，對不起。」我使勁搖頭:「不不，是我錯了！爸，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他溫柔地撫摩我的頭，低聲說:「去看看你媽吧，你最後的那段話傷到了她，你太不瞭解她了，她絕對不是因為對自己沒信心而故意帶走你的。」

　　「媽她在哪兒？」

　　「就在後院，快去吧。」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跑到後院，看見媽正坐在草坪旁邊的長木椅上。她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孤單，我心頭一酸，非常懊悔剛才因為一時衝動而說出了傷害她的話。

　　「媽……」我慢慢走過去，在她邊上坐下。

　　媽沒看我，緘默著。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我心裡並不是那樣想的，可卻故意那麼說，對不起！」

　　她低下頭，想了很久，然後才開口:「……我不怪你，我也不該打你，你已經長大了。」

　　「媽！」我握住她的手，覺得她並沒有真的原諒我。

　　「妍夕啊……」她抬頭看著我:「我當初會選擇帶走你，是因為……我很愛你，沒有其他原因。」

　　「我知道！媽，我真該死，說了那些可恥的話！以後不會了，相信我！啊？」

　　「我當然相信你。」媽摟過我的肩，露出脆弱的笑。

　　那天晚上，是我陪美夕過的夜。我們躺在一起，說了好多話，一點兒也不覺得困，我們就那樣不停地說著，說著。我突然記起了什麼，在背包裡找了很久，終於看到一個平安符。我把它交給美夕，告訴她這是我在東京淺草寺特意求的，一定要隨身帶好。可我還是不太放心，幫她把平安符穿上繩子，再掛在脖子上，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她和幸運之神穿在一起。

　　索菲亞的祈願符第四章49(1)

　　第二天我就要回學校了，我離開的時候美夕剛好要去做檢查。她笑著跟我揮手，一個勁地說她沒事，讓我加油考試，她等我回來之類的話，聽得我心裡一片悲涼。

　　林寧把我送到機場。我們到的時候還很早，於是決定找間冷飲店坐下喝點兒東西。

　　我們聊了一會兒美夕，然後便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來充盈剩餘的時間了。一種難以抑制的沉悶慢慢擴散開來，倒也變得自然起來。

　　「你說，我們的愛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逝去的？」我突然冒出一句。

　　林寧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有些意外，又或許在思考著該怎樣回答。

　　「是從我們共同發現美夕日記的時候嗎？」我又問。

　　「……在那以後。」林寧回答。

　　「什麼時候？」

　　「應該是我們的心都開始邂逅另一個人的時候。」

　　「……上次我回來，你對我說——」我問到一半又覺得不妥，於是把話縮了回來，轉問:「你那時候已經喜歡上美夕了對吧？」

　　「大概是吧，但我自己還沒察覺，所以，我跟你說我對她的喜歡只是和你一樣時並沒有撒謊。」

　　「其實，你們在那之前就已經接過吻了。」我說。

　　林寧抬頭看我，眼底閃過一絲震驚。

　　「很不碰巧，被趙夢看到了。」我告訴他。

　　「那天我的確吻她了，她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方法來安慰面前這個脆弱的女孩，所以下意識地就這麼做了。」

　　「……後來你給我打了電話，告訴我你很想我，其實……你是在害怕吧，對我們的感情開始覺得沒把握了。」我淡淡地說:「而我，也是因為缺少了以前的那種堅定才會不停地對別人說著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們，是不是很可笑？」

　　「不是。」林寧望著我。

　　我吸口氣，說:「的確不是，我好像已經可以從心底裡坦然地接受你和美夕在一起的事實，並真心地希望你們能一直好下去。一的擁抱的理由，而事實上這也真的是最後一次。

　　林寧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樣子，他似乎也等待著這個最後的擁抱，接著他主動抱了我。我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與以往一樣熟悉的姿勢。不同的是，我們彼此心如止水，都明白這次的心情是為了分離而相擁。

　　回到學校時，離會考只剩下幾天，大家都在做最後的總複習。陶子這幾天和唐澄宇天天留在自習教室裡背公式，總是呆到很晚才打道回府。雪兒和芳芳也都在很認真地看資料，連吃飯都懶得下樓，隨隨便便地用電熱杯煮點麵條也就打發了。我雖然也每天都過著和她們差不多的日子，但心裡總也塌實不下來，對於會考是又盼又怕。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怎樣一種結果，我根本不敢設想美夕的手術如果不成功會怎麼樣？我不能想，我害怕一想就變成真的了……

　　這些天一直沒什麼時間找韓煦，還擔心著不知道他複習得怎麼樣了。可沒想到在下午去圖書館的路上，我看到了他，確切地說是看到了摟著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的他！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夠煩了，上天難道還要給我開這麼個玩笑嗎？！

　　此刻他們就走在離我15米遠的前面，沒人看到我。我讓自己儘量冷靜，仔細想想韓煦不可能是這樣的人，他不會輕易接受女生是眾所周知的，可是有什麼理由他非得摟著一個女生在校園裡招搖過市呢？！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在後面觀察著他的動作。他似乎感覺到了電話在震動，於是暫時放開了那個女生，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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