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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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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目光殷切。沒發現四周跌破一地的眼鏡。 就這樣,因為一杯口味獨特的咖啡,樂小米找到了生平第一份比較長遠的工作。 不再是今天東家,明天西家,也不再是今天有,明天無,而是有固定的時間,固定的收入,最重要的是,還有了固定的專車。 每一天,不管她工作到什麼時候,賀意隨總是會準時出現在她面前。哪怕那一天,他並沒有待在網吧。 不過,最近這幾天有些奇怪。 他總是匆匆而來,神情疲憊。平日裡雖然稱不上服帖但齊整的頭髮,如今,也總是亂糟糟地頂在頭上,讓他看起來,幾乎有些落魄了。 樂小米的心隱隱地有些作痛。 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負擔,但他又是那麼信守承諾的一個人,他給她的感覺越來越迷惑了。 網上的輕佻幽默、熱情如火;網下的淡漠無情、隱隱推拒;一直到再度相逢之後的隨和無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看看時間,離下班還有六分多鐘,想著他的車正彙聚在下班的車潮裡,從城市的某一個方向,向自己馳來,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覺察的淺笑。 「看她美的,哼。」譏誚的聲音毫不避諱地從身旁響起。 她沒有抬頭。 並不是她習慣了這樣的冷嘲熱諷,而是,她不想給賀意隨再增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就是啊,你看她,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上衣是PRADA的,牛仔褲是範思哲的,就連鞋子,你看到沒有,也是GUCCI的,像我們這樣的打工妹,誰穿得起她身上的一樣東西?」 「真的嗎?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噯,那些牌子的衣服,我還只在雜誌上看過。」那位女孩說著,竟伸手碰了碰小米的上衣下擺。 樂小米不動聲色地將洗碗漕裡的杯子撈起來,轉身,「請讓一讓。」 女孩慌忙跳開,怕杯子上濕漉漉的水淋到自己身上。跳開了,心有不甘,「哼,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哪個倒楣的男人買給你的。」 「最可憐是我們總經理了,聽說她現在就住在總經理家裡。」 「就是嘛,你看見我們總經理最近的模樣了嗎?多憔悴哪。而且,他最近也不常來網吧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真搞不懂,她哪點好了,長得又不美,性格又古怪,比不上我們經理一根手指頭。」 「經理哪能跟她比,她手段高著呢。經理回回送咖啡,總經理都不屑一顧,這丫頭送了一回,就登堂入室了,你說,哪一個更高竿?」 樂小米幾乎不可見地撇了撇嘴。沒想到,大家眼裡一致厭憎的造作傲慢的女經理,這會倒成了值得同情的小綿羊了。 「聽說啊,她家裡窮得要命。在學校裡,就靠給同學抄筆記賺生活費,像這樣的女孩子還有什麼羞恥心可言?」就連美珠也加入了唇誅舌伐的行列。 小米將乾淨的玻璃杯擺放整齊後,抬起頭來,白皙的臉上漾著恬適從容的微笑,「錯了。」 錯了?什麼錯了?眾人愕然,面面相覷。 「你們說錯了。」小米仍然在笑,雲淡風輕的口吻好似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我跟賀大哥並不是托了你的福才認識的。」她笑彎彎的眼淡淡地瞟了美珠一眼。 美珠心頭一震,看著她,看著她和從前一樣恬淡好似無爭的笑容,卻分明感覺到她並非是自己以為的那麼軟弱天真。 「我和賀大哥本來就是相識的,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叫做『親愛的』。」 「噗!」有什麼人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他怎麼會叫那麼噁心的名字?」 「當然喏,如果是你叫,當然噁心。」小米的眉毛揚了起來。她以為自己早已脫離了這種相互譏諷、誓死打壓的環境。可是,沒有,即便她一無所有,即便她學著謙卑軟弱,即便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有能力對他人造成威脅。那些妒忌、猜疑、排擠,仍然還是像噩夢一樣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降臨。 「真是不要臉。難道,是總經理授權你那麼叫的嗎?怕不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吧?」 是什麼在不斷地騷擾攻擊,讓她無法像烏龜一樣縮起頭來?是什麼讓她退無可退,不得不像刺蝟一樣豎起防備? 「什麼人自作多情,大家心裡清楚。」半譏半諷的話語一出口,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我認識他六個月又三天,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那麼喊他,這是事實。你們相信也罷,懷疑也罷,都不能夠改變什麼。還有,滿足你們的好奇,我的確是住在賀家,而且還住了一段不短的日子,以後,還會繼續住下去……」 她說著,看著那些女孩子的目光漸漸變得奇怪,閃閃爍爍,或尷尬,或得意,或者——幸災樂禍? 她驀地轉頭,視線裡,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他的臉色好難看,深黑色的眼眸,在充滿陽光的房裡,卻恍若凝著一層冰霜。他站在那裡,看著她,一動不動,什麼也不說,只有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看穿。 她的心掠過一縷針刺般的痛,是被他的目光灼痛了嗎?還是,她必須借由這些不得不說的謊言來捍衛自己的尊嚴,而覺得委屈了呢? 但,這些,真的只是謊言嗎? 或許,在他眼裡,就是。 賀意隨的沉默,令小米難過而又沮喪,但她拒絕露出哀傷的表情。她知道那只會令這些看客們得意,她們想要的不就是要讓她痛苦?讓她如喪家之犬般的痛。 每一個人——她所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走吧。」賀意隨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轉身朝外走。 她抿唇,跟在他身後,如往常一樣,昂著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是不一樣了,她和賀意隨,跟以前不一樣了,跟以前的以前,更不可能一樣。 「為什麼你要跟她們說那些?」 坐在靜止的跑車裡,看著窗外的一切,仿佛連整個世界也是靜止的。 「哪些?」小米淡淡地問。 賀意隨皺眉,顯得那麼不耐煩,「就是那些什麼網啊,親愛的啊。」他以為她早已忘記,沒想到她還深深記著。若是這樣,留她在身邊,怕終究是個麻煩。 「那些,是說不得的嗎?」 他一怔,這半生,他自認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只惟獨對這件事,是因為自己不得已做了紀遙的替身?還是,他終究覺得他們兄弟倆對她有失公允,從而感到慚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她,不也是因此而起? 是不可以提,不能提。 不是因為那並不是他和她的過去,而是——他有愧於心。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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