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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只覺得渾身僵硬如鐵,唯有剛才被述親吻的地方,仿佛被火炙烤過一般灼熱滾燙。

  述居然親了我……

  嘴角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如果送禮物和溫柔相待是出於禮貌,那麼這樣的舉動呢?又代表什麼?

  「因為是我寫給你的信,所以才會這樣在乎嗎?」述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比四月的和風、比淡淡的月光、比輕拂過臉頰的薔薇花瓣,還要溫柔一萬倍。

  我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那樣的信,我每天都可以給你寫很多封。」看到我點頭,述的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底也有隱約的光芒閃動,「以後不准再因為這樣的事情,讓自己受傷。」

  「好。」

  「還有,如果努力過很多次,都無法使一個人喜歡上你,那麼,就把她從你生命裡剔除,當她是路人,不要為這樣一個不愛你的人傷心難過。」

  我愕然地看著他。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知道我對媽媽的情感——恨、不甘和畏懼交雜,然而內心深處,也曾經渴望過像黙一樣,在她的懷裡撒嬌,得到來自她的——謂之為母愛的情感。

  畢竟,她是我十六年的生命裡,唯一一個稱之為「媽媽」的女人。

  「述,你是怎麼知道的?」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自然會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她每一次情感的流露。」

  喜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流藍,我很喜歡你。」他握著我的手,輕輕地撫摩,「如果人在下雨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雨傘的話,那麼我希望你在不開心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人是我。」

  「可是——」我試圖將我手抽出來,卻被他握得更緊,只好語無倫次地說道,「述,你怎麼會……可是我……」

  述竟然會喜歡我?萬眾矚目的、王子一般的述,竟然會喜歡我這樣一無是處的女生……

  是幻覺嗎?

  述執起我的手,將唇印在上面,久久沒有離開。長長的睫毛覆在眼前上,顯得如此溫柔而深情。手背上傳來的溫度,讓我確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著的。

  就如同童話故事一般,這樣美好。

  「第一次見面就跟喜歡你,而且越來越無法自拔。到現在,一天見不到你,就覺得心裡發慌,坐立不安。」他抬起頭看著我,「和我交往吧,流藍,我會很用心很用心地對待你,不讓你受一點兒委屈,不讓你掉一滴眼淚。我會保護你!」

  大腦裡一片空白,我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憋紅了臉說道:「讓我想一想,想一想……」

  「我會給你時間,流藍。」他站起身來,「希望能夠得到我想要的回答。」

  慌亂地點點頭,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坐在車上,我把窗戶開到最大,呼呼的風刮過臉頰,也無法緩解面頰上的燥熱。

  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

  述居然會喜歡我,天哪……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接連幾天,我都避免著和媽媽碰面,因為已看到她,那些傷心和憤怒的記憶就會湧出來,讓人窒息。

  我悄悄地走近客廳,擰亮了牆上的燈。

  橘黃色的燈光充盈了整個客廳,我才發現,媽媽穿著一身白色的套裝,坐在沙發上,目光複雜地看著我。

  我呆在原地,一時間手腳都不知擺放到什麼地方,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蠕動著嘴唇,吐出兩個含糊的字眼:「媽媽。」

  「剛剛我接到你爸爸的電話,說他忙碌奔波了大半年的一筆生意,因為某個財團的介入而失敗,你爸爸血本無歸,現在公司境遇十分危急。」她雙手環著胸,靜靜地凝視著我,「那個財團的名字想必你已經猜到。」

  我一臉愕然,爸爸的公司出問題了?可是,他生意上的事情,我又知道什麼?

  「因為看了你的一封信,所以就跑到財團繼承人顏述那裡告狀,讓他用這樣的方式來處罰你爸爸,隨便報復我,對嗎?」媽媽的紅唇一張一合,吐出來的字眼個個寒冷如冰,「為什麼吥乾脆把你爸爸弄得破產,然後你飛上枝頭做鳳凰,讓我們流落街頭,無家可歸?」

  仿佛有炸雷當頭一炸,述居然動用家裡的力量,去干擾爸爸的事業?為什麼,他竟沒有跟我提起?

  我想起跟他說完信被拿走的事情時,他眼底無聲掠過的那抹陰霾。

  難道在那時,他就已經決定要這麼做了嗎……

  「我沒有。」我開口為自己辯解,「我不知道這件事情。」

  「你不用替自己解釋,我得罪了你,是我不對,」媽媽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緩緩說道,「但是,我們之間的矛盾,沒必要牽扯到你爸爸身上去。不要忘記了,是誰供你讀書,把你養大的。」

  她轉身往樓上走去,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看著我:「不要忘恩負義。」

  我如墜冰窟。

  隨即,二話不說地跑出了家門。

  「如果不是因為述,我又怎麼會離開歐洲,來到這個地方?整整六年的時間……」許悠一襲露肩的米白色雪紡連衣裙,披散著長髮,長長的裙擺從真皮的椅子上垂下來,如同女神一般優雅高貴。然而她美麗的面容上,卻有著平日少見的憂傷,「可是,即使是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我也從來沒有到過你的心裡。」

  述坐在她的對面,雙手插在褲帶裡,注視著她,神情一如既往地有禮而疏離。

  「悠,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嗎?」

  「我拒絕那麼多財團的繼承人,放棄世界上最頂尖的學校,放棄父母給予的最優渥的生活,來到這個地方,全都是為了你。」許悠的頭微微仰起,看著面前沉默的少年,長髮傾瀉的側臉,絕美如同雕像一樣般,「我不需要太多的情感,只要述……請給我一點兒堅持下去的力量,一點兒就好。」

  那樣卑微的神情,如同在主人腳邊搖尾乞憐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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