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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別人都清楚,賴不掉的!"

  "神經啊!"李文怡說。但她總覺得該對此評價點什麼,想了片刻,說道:

  "他就是常來坐坐!我不大講話的,都是周曉芳陪他聊天!"李文怡瞟了一眼杜亞平,看他聽到周曉芳後有什麼反應。她和杜亞平的關係公開後,周曉芳一直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杜亞平神色不變,還揪著廖明生的話題不放:

  "你跟我說話也不多嘛!那他現在怎麼不去你們那兒坐啦!"

  "不跟你說了。"

  他們從南側的邊門出了校園,轉向西,向正門走去。校園南側以一條小河為界,小河以北是校園,小河以南是一條斷頭的公路。公路的對面是一望無垠的稻田,零星的村落和樹林點綴在稻田之間,白天常有幾頭肥壯的水牛和幾隻山羊在草地上吃草,晚上有幾家流動的小吃攤在路邊招徠學生。這個校區是新建的,坐落在市郊,通常被稱為"二部",以區別於坐落在市中心的被稱為"本部"的老校區,現在本部已經逐漸演變為科研和學術交流中心了。

  這時節正是蛙聲一片。

  "親愛的,我看你在我身邊旁若無人地溜達,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沒我這個人似的,我心裡就氣,我可是時時刻刻想著你呢!你聽我說呀!有的時候我想你想急了,就在你窗戶下溜達,希望能偶然看到你,可我不敢到寢室裡去找你,我說,你晚上自習的時候我能去看你嗎?"

  杜亞平心想:當她自習時去看她的要求是否過分呢?他認為自己應該僅限於陪她談情說愛,而不應該過多地介入她的生活特別是學習。李文怡沒有他這麼多心思,她早就希望他盡可能多的陪自己了,只是她不敢對他說,怕他嫌煩:

  "我平時在二教四零一,你想急了什麼樣兒呀?"

  "早晚你能知道。哎,我覺得你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我就做不到。一有什麼事兒,我是急呀,氣呀,難過呀,灰心呀都發作的。我覺得如果身處逆境時,你一定比我堅強,你的忍耐和韌性都比我好!"

  "王靜說你乒乓球打得比郭放好,你怎麼不參加比賽呢?"

  "這個無所謂,誰上都一樣。另外,我打球也不比郭放好很多,再說,我凡事都讓著郭放點兒。"

  "你為什麼要讓著他呢?"

  杜亞平一時說不出所以然了,他不願意當著李文怡的面說他欽佩郭放或者任何別的男人,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樣做,幸好李文怡對這個問題並不追究,她拉拉他的胳膊:

  "哎,你聽我說,上個星期天的早上,很早喲,我和王靜還在睡覺,周曉芳穿著睡衣走到陽臺上,突然叫起來,她說:"你看我漂亮嗎!你不愛我嗎?"說了好幾遍呦!我和王靜都嚇得不敢做聲,也不知道她對著誰說的……"

  如果親愛的讀者已經覺得男女主人公之間瑣碎的情話沒什麼新意了,就應該想到,當女人完全主宰了談話後,談話內容會變得更加乏味可陳。即便如李文怡這般受過完整教育的女孩,聊起天來也不外東長西短,沒有一點高尚的、理想化的題材。恐怕在接下來不足一年的時間裡,杜亞平將有幸瞭解一班和二班十一名女生(應該說十名,李文怡不算在內)的所有的隱私了,甚至可能比她們對自己的瞭解還要多。杜亞平聽李文怡講自己同鄉的壞話,儘管心裡感到不快,但他聽別人講話時向來保持著十二分的禮貌,聽李文怡說話時再加上十二分的親熱,害得李文怡雙手不停地保護自己,一刻也不得閒,也就無暇留心他神色間的微妙變化了。

  11.校園之夜

  他們從校園的正門兜了回來。正門的對面,是見證了他們初吻的樹林。當他們逆著第一次散步的路線走回她的宿舍時,已經過了校園內法定的熄燈時間,女生宿舍的樓門也按管理規章鎖住了。這扇鎖住的大門促成了多少冤家的好事啊!當然,杜亞平也對這扇鎖住的大門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他已經在盤算著如何與她共度良宵了。那些女孩們呀,應該相信她們不是故意回來晚的,不過,她們原本其實可以故意回來得早一點兒的呀!

  三十二幢樓前聚集了一小群人,很遠就能聽到他們發出的刺耳呼哨和狂笑聲。黑暗中不停地跳躍著的紅色的香煙同時說明他們正興奮得手舞足蹈。突然,三樓的一扇窗打開了,一個女孩尖聲咒駡著向這群人潑下一桶水,又有肥皂之類的東西從窗口打下來。這群人稍稍退後一段距離,哄笑得更厲害了,女孩的咒駡聲也開始摻進了哭腔。突然間,女孩從視窗消失了,一陣急匆匆沖下樓的腳步聲震動了整個宿舍樓,然後樓門在可怕的撞擊下劇烈地顫抖起來,好像整個門板要從門框裡飛出來一樣。樓門被撞開之後,一個女孩手握羽毛球拍,如憤怒的雅典娜般屹立在門口。待到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並且看清敵人正打算逃跑時,羞憤頓時化為勇敢和力量。她從門廳前的臺階上俯衝下來,直嚇得堅守在她面前的最後一小撮也作鳥獸散,有的竄進樹叢,有的在草坪上飛奔,有的則躲進了男生宿舍,還有的逃往了教學樓。女孩拾回當作標槍擲出的羽毛球拍,高聲地報出那群人中每一個的名字,用最惡毒的語言侮辱他們,威脅要告到校方去,直到聲嘶力竭了才甘休。

  杜亞平無奈地目送李文怡穿過那扇靠不住的大門,走進三十二幢宿舍樓。當他回到自己的寢室時,郭放和劉曉正在黑暗中玩電子遊戲,陳峰觀戰,文傳貴已經躺在床上了。他們的寢室裡有一條從走廊燈的開關引來的電線,所以熄燈對他們沒什麼影響。

  "阿豬!"杜亞平高興地撲到劉曉背後,伸手在他身上輕柔地撫摸,就像撫摸李文怡似的。劉曉是上海人,中等個兒,齒白唇紅,身上筋肉豐腴,皮膚的細膩、手腳的柔軟與女孩相比都要勝過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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