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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全是夏樹熟悉的細節,夏樹心下感到果然還是在趙玫家待得愜意,不用時刻留神給孕婦讓道。

  「我離家出走來投奔你,你居然幫著她說話。」

  「我是覺得,她又不是你親媽,沒立場教訓你啊,也可能怕你記恨,哪怕是為了避免正面衝突,她選擇告訴你爸也合情合理。」趙玫大口吃著沙拉,口齒含糊。

  夏樹歪著頭想了想,闔上教輔書,翻身坐起來:「你比我冷靜。」笑著繼續說,「你對大多數人都寬容,只有對我才霸道。」

  趙玫一邊把沙拉盤擱下,一邊搖頭歎氣:「我沒有『對你才霸道』,我是隊和易風間有關的女生都霸道。」

  「就那麼喜歡他?」

  「比你想的還要多。打聽他的名字、他所在的學校、他的女朋友-當時是黎靜穎。中考前我還跟蹤過黎靜穎。我是為了他才報考聖華的,你知道我從小就懶散不愛讀書,竟然給我拼命考進來了。中考後那個暑假本來最輕鬆最開心,但我為了考進A班整個暑假都躲在房裡複習、預習功課,連電腦都沒看過一次。為了接近他,還刻意去迎合黎靜穎的喜好,和她做朋友。所有這一切,全是因為我喜歡易風間。即使一點回報也沒有,我也喜歡了他那麼久那麼多,我覺得我有權利有資格霸道,不能容忍別的女生輕而易舉把他搶走。即使是你也一樣。」

  夏樹啞然在那裡,一句話也接不上。

  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慚愧。

  和趙玫比起來,自己對風間的喜歡真是微不足道,風間對自己的喜歡同樣如此——如果有的話。什麼都不肯為對方付出,卻希望對方能反過來寵愛自己,於是僵持著,躊躇著,斤斤計較。

  這個瞬間,夏樹突然冒出很奇怪的想法,她第一次由衷地希望風間喜歡趙玫。

  「那你現在怎麼看黎靜穎?算不算是朋友?」

  「我討厭她。」趙玫很認真地說。

  「你也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你和黎靜穎雖然看起來挺相似,但其實不一樣。黎靜穎是公主,一點也不誇張,她爸爸是很早到內地來投資房地產的,不要太有錢哦。我去過她家,都不能叫『別墅』,而是叫『莊園』。剛入學時她家的女傭每天中午坐司機開的車來給她送飯,後來她羡慕我每天和一大群女孩子聚在一起吃飯熱鬧,所以也來湊熱鬧了。」

  「你就因為她家有錢討厭她?」

  「不是,而是她一副什麼挫折都沒受過的樣子,家境又好頭腦又好,公主做派。就像《海的女兒》裡面那個討人嫌的公主,別人為了王子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她跑出來『收割』,憑什麼啊!可能我這種心理就叫嫉妒吧,反正我討厭她。」

  夏樹覺得黎靜穎什麼也沒做錯。趙玫說了半天也沒說清罪狀,她有時對自己認識挺準確的,分明就是嫉妒。但對號入座一下經典童話,黎靜穎這種公主實在也不招人喜歡,她不該帶著強大的競爭力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人面前。

  「算啦,你別那麼小心眼。黎靜穎不喜歡風間。」

  「你怎麼知道?」

  「她親口說的,她喜歡阿司。阿司也親口跟我說過,他喜歡黎靜穎。」

  「她這是什麼眼光!不愛風間愛阿司!」

  「都覺得自己喜歡的人是最好的。」夏樹伸過手捏捏她因為神情誇張而顯得搞笑的臉,「其實風間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完美啊。」

  趙玫不知道,風間的驕傲是源於許許多多個「趙玫」的崇拜,如果沒有這些崇拜,他就只剩下自卑。

  (四)

  返校日的上午交完作業後照例是大掃除,下午召開家長會,開學第一件大事就是選定高考加試科目。

  有兩三個學生沒出現,其中包括黎靜穎。趙玫因此跨著臉嘟嘟嚷嚷「她有什麼特權可以不參加大掃除」。夏樹一聲不吭地走到她面前,出其不意地踩住她手裡的拖把。

  趙玫詫異地抬起頭,見夏樹在笑臉邊做了個「V」的手勢,更加茫然了:「這是幹嗎?」

  「報仇啊。」

  這才反應過來,上學期開學第一天,自己踩過夏樹的掃把挑釁。趙玫假裝生氣,叉住腰:「造反嗎?我還沒原諒你呢!知道我從小吵架就贏不過你,還那麼咄咄逼人。」

  「你贏過一次,最關鍵的一次。」

  「唉,不要再提那個了。」趙玫皺起眉,像趕蒼蠅似的擺擺手。

  夏樹於是換了話題:「今天是你媽來開家長會吧?」

  「是啊。她非要強迫我選化學,以後和她一樣學醫,煩都煩死了。」

  「那你自己想選什麼?」

  「物理。你也會選物理吧?」

  「我選歷史。」

  「文科?!趙玫脫口而出,」風間理科那麼強,不可能選文科的。「

  「和他有什麼關係,都跟你說了我和他不來電,你還不信啊!等等……你不會是因為他可能選物理你才打算選物理吧?高考欸,開什麼玩笑!「

  「反正我自己沒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科目,選什麼都一樣。物理蠻好的啊,聽說我們學校去年這科升學率在全市的排名僅次於歷史。「

  「我問你,如果世界上沒有易風間這個人,你還會選物理嗎?」

  「不會。」

  「那就是咯,自欺欺人什麼啊,去年升學率跟你有什麼關係!」

  趙玫不會因為夏樹的兩句大呼小叫就改變主意。雖然頭腦不夠清醒,但從某種角度而言,也算立場堅定。

  在教室後門邊擦儲物櫃的程司對風間壓低聲音:「如果不是我患老年癡呆出現了幻覺,那就是夏樹和趙玫真的談笑風生近二十分鐘了。」

  「十分鐘之前我已經震驚過了。不過,女生麼,總是這樣一會兒好一會兒鬧的。」風間依舊面無表情。程司覺得「震驚」二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太不搭調了。

  如果風間知道那兩個女生的談話是圍繞自己展開的,也許會真的震驚。

  「小靜沒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程司問。

  「不知道,年後打她手機一直關著,後來居然停機了。」

  「我打她電話也停機,不可能真的停機,估計換號了吧。也不說一聲。」

  此時此刻,誰都沒有把黎靜穎的神秘失蹤當作太嚴重的一件事。

  也沒有誰料想到,下午的那場家長會將使各自的很多秘密曝光。

  (五)

  夏樹為補交一張無意中被漏下的考卷,去了趟遠在高三遠翔樓的英語教研組。由於在不同的樓層,原本總是先從教室所在的三樓穿過遠翔樓和至臻樓中間的甬道,再下到二樓轉彎進辦公室,如果先下樓勢必會穿過站滿陌生的別班同學的走廊,一般人不會這麼做。而這一天,三樓的走廊上站滿了家長,夏樹覺得太擁擠。

  回來時,夏樹走的是二樓的甬道,卻意想不到地碰見了熟人。

  風間和一個中年男人站在既不靠近辦公室也不靠近樓梯的陰影處說話。

  是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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