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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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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海嘯發生在千里之外,感覺到震顫的餘威,但缺少了直面危機的真實性。 只是,一時間,屋裡的水蒸氣忽然變得稀薄難覓。 她有點從夢中剛剛清醒時的悵然若失。 夏樹對親生弟弟或妹妹的出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她的潛意識裡,與自己爭奪父親的愛的唯一對手就是繼母。在這種較勁中,自己擁有血緣作王牌,無論如何都是父親最寵愛的掌上明珠,穩操勝券。 夏樹十一歲時,與父親結婚的那個女人背著父親虐待夏樹。但那時有親密無間的朋友陪在身旁,女生並沒有為此而飽嘗悲苦,反倒在父親發現後得到了更多補償性的溺愛。而如今這第二任繼母不僅沒有虧待夏樹,而且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推心置腹。荒唐可笑的是,夏樹居然開始懷念受虐待的日子。 轉回上海之前所有的家庭紛爭都是夏樹一手導演的。 在父親面前冤枉繼母,昧著良心撒謊,裝出伶仃無依的苦楚。父親總是無條件相信夏樹,幸而繼母善良老實、慣於忍讓並由衷地同情夏樹,婚姻才沒有再度破裂。 雖然父親最大的心願就是「給夏樹一個完整的家」,但他沒有注意到在自己向目標努力的過程中,女兒已經十七歲了。 長久缺席的「母親」這個角色,已經在夏樹的人生中變得可有可無。 父親的愛是「家庭」的唯一立足點,夏樹絕不想與人分享。 這天放學後,夏樹獨自一人緩慢地走在夜幕裡,口袋裡疊著程司給自己的電影票。感到原本堅定存在的某些東西在心裡像碎瓦片一樣搖搖欲墜,行將坍馳。 最後她幾乎完全無法邁步,不得不坐在人行道的邊緣休憩,彷徨地觀看車來車往。 為什麼陰謀得逞了反而愈發悲傷? 黎靜穎淡淡的臉總是在眼前浮現,她真誠地親切微笑,她皺眉卻佯裝無所謂,她總是冷靜可靠,有時又不小心流露出孩子氣,說「我基本上還是很喜歡你」…… 可現在,內心的某個陰暗面占了上風。 不希望黎靜穎變得幸福。 不希望她得到自己失去的所有。 …… 一直以來,希望能夠成為堅定不移的女孩,無論遭遇什麼,都像父親一樣保有那份人性的溫暖。 可是—— 另一半基因卻總在關鍵時刻影響著自己的意志。 令悲傷感砭入肌骨,無處排遣。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夏樹開啟手機,準備像往常一樣回家,卻接到父親的電話。 「直接到公立醫院來,爺爺早上鍛煉時在殘冰上滑倒骨折了,現在還在醫院觀察。」 女生迅速趕到醫院,進入臨時病房後看見奶奶和父親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知道爺爺已經沒有危險。 然而這並不能算是完全的有驚無險,爺爺得在醫院住上一陣,依靠業已年邁的奶奶獨自照料顯然不行。所以,這件事,給夏樹造成的直接影響便是—— 與父「母」的「團圓」將要提前了。 (五) 「我爸很快就會搬回上海。」 看完電影之後和程司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喝奶茶,夏樹用低落的語氣說起這件家事。 「這下好了。」不明所以的男生發自內心替她高興。 「主要是因為我後媽懷孕了。」女生故作輕鬆地笑笑,「十八歲,多個弟弟或者妹妹,多荒唐啊。」 有多荒唐? 十八歲,失去了最後一份完整的愛。 所謂團圓,不是擁有了家庭,而是變成了一個完整家庭的局外人。 才一起看過的電影,影片最後照例是溫馨美好的大團圓,所有觀眾都在第三者偃旗息鼓的時候感到快樂滿足。 夏樹卻無端難過。 可又能怎樣呢?所有人都站在女主角一邊。 在愛情的故事中,被愛的才是女主角。成為主角們情感障礙的,是龍套。 那些虛度的悲苦的時間之後,成了龍套的人,是我。 「……不甘心。」 男生轉頭看向囈語著的女生,有些詫異。 「我非常非常的,不甘心。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結局?不是很好嗎?」男生以為還在討論電影,「我還覺得好得太不自然了呢。所有有情人都終成眷屬,有點假。」 夏樹一怔,反應過來,就順勢討論電影了:「最後不是還有離開的人嗎?」 「……哦,那個反派嗎?她啊……把每個人都傷害了一遍,也折騰得夠厲害了。我覺得也就她演得比較好,簡直可恨極了……」 「哪裡可恨了?她也很可憐啊!」夏樹突然激憤起來。 程司愣了愣。 「……可憐是可憐,但不擇手段就過分了吧?」男生露出笑容想讓對方放鬆,「喜歡一個人有很多方式,如果非要死纏爛打把對方束縛在自己身邊,不如讓她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得到幸福。我是這麼認為的。」 「不要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來說教我,那些高尚話從你嘴裡冒出來真彆扭。」女生咬著奶茶吸管,不以為然,「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吊兒郎當衝動無腦的樣子。」 「什麼啊。你那是誇獎嗎?雖然說出來彆扭但是事實上我的確是按這種想法在做啊。」 「你是指面對依然喜歡著風間的黎靜穎時嗎?」 「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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