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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就是遷怒於你……又怎麼樣?……我就是……嫉妒……又怎麼樣?……我就是……你又怎樣?又怎樣?」

  失落的反問聲聲敲擊在男生心臟上。任由她邊哭邊說,直到泣不成聲,過了許久,男生扶起車對她說:「不怎樣,沒關係。」

  女生抬起淚眼。

  「過來,我送你回去。」

  ——因為母親離世開始變得不合群的女生,我不能放著她不管,無論她多麼不討人喜歡。

  ——也許我能夠改變她,當她能感覺到自己有同伴……

  (四)

  夏樹和程司的領悟能力都很強,到最後一天彩排時,已經比一般同學跳的好多了,黎靜穎把另一對笨手笨腳的領舞調去側台,把夏樹程司換到前臺,所以統一走台時兩人由於位置沒有變化而閑下來,聊起了天。

  「制服還是買不到嗎?」

  「嗯。」

  「我有點好奇,你以前學校的制服是什麼樣的,正裝還是運動裝?

  「運動裝。「

  「呃,可憐。「

  「不過我初中的制服是水手服。」

  「不是吧?那麼開放。連我們上海初中的制服是水手服的都不多……唔……好像就趙玫她們學校是。說起來,真想看趙玫穿水手服的樣子……你幹嗎這種眼神看我?」

  「……沒什麼。」雖然嘴上這麼說,女生臉上已經分明擺出了「你真猥瑣」的表情。

  「幹嗎啊!趙玫身材蠻正的!正常人都想看的好伐!」

  「行吧,你真正常。」夏樹笑了一會兒,轉移話題,「對了,中間交換舞伴的兩個八拍你是和黎靜穎一起跳。」

  「嗯。」

  沉默片刻,夏樹回過頭看向程司的眼睛,問道:「你還喜歡黎靜穎嗎?」

  「欸?」對這種直接的問話沒反應過來,男生微怔,揣測著是否話裡還有別的意思。

  夏樹又問了一遍:「阿司你喜歡的人是黎靜穎嗎?」

  耳畔嗡嗡作響的嘈雜人聲突然全部消失,腦海猶如死機後的電腦螢幕鋪滿了單調死寂的顏色,眼前灰白混沌的一片,長久以來糾結無序的雜念驟然只剩最後一根纖細的絲線,卻反而異常清晰地從無法分辨的世界中凸現出來。

  夏樹覺得似乎經過了十幾秒那麼長的沉默,對方才側過頭看向自己。

  「是,喜歡。」

  瞳孔深處有什麼,像沒有壓好的書頁,被大風「嘩啦啦」迅速翻了過去。

  「還真的是這樣啊。」聽起來不經意的語調。

  「從初中的時候開始。不過我告白的時候,她已經決定和風間在一起了。小靜選擇了風間。」男生把手從夏樹腰間放下,撐著坐在舞臺邊緣。

  「她和風間,曾經交往過?」這倒是出乎意料。

  「嗯。」

  夏樹跟著坐在他身邊:「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喜歡她?喜歡她哪點呢?」

  「就是喜歡,說不出哪一點。像明明看見前面是沼澤,卻沒有別的路可走。沒有選擇餘地,只能陷進去。」

  夏樹沒再開口。眼睛垂向地面,看自己的腳尖在視野裡做簡諧運動。聽著男生的話,安靜地無奈地微笑了起來。

  這個人,平時做事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樣,仗著自己受歡迎為所欲為。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無所謂,把別人的努力都看作理所當然。卻傻乎乎眼裡只有一個人的身影,放下自尊寵著她圍著她轉,很多年不願放手。

  ——像明明看見前面是沼澤,卻沒有別的路可走。

  ——沒有選擇餘地,只能陷進去。

  (五)

  畫室巨大落地窗外的天色逐漸被染亮,白茫茫的一片,遠處高聳入雲的建築群像被罩上灰濛濛的濾鏡。身邊有些學過好多年畫畫的同學在盡情潑墨,而夏樹卻只是在用生疏的筆觸描下模特灰色的輪廓。

  灰的家鴿停在窗臺處閒庭信步,胖得讓人擔心它們是否還飛得起來。

  灰的翅膀猛力撲騰的聲音被隔絕在窗外,夏樹聽不見。

  什麼也聽不見。

  被按下靜音的冬天為什麼如此漫長?

  (六)

  12月24日這天下午,夏樹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囡囡,爸爸出差,今天下午的火車到上海,明天上午開完會下午就乘飛機去臺灣了。」

  「嗄?到上海啦?那……「女生還沒反應過來父親這通電話的意圖。

  父親猶豫了片刻,才問道:「我和同事們住在賓館。你要不要過來,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夏樹遲疑著,環顧四周。

  幾個班委忙著往窗戶上噴雪花、貼聖誕老人的頭像。電燈之間牽起長長的彩條,講臺上的電腦迴圈播放著與耶誕節相關的音樂。大部分男生正在把課桌往外搬,堆在走廊裡。

  風間在前方的黑板上寫美術字,程司不知又怎麼招惹了趙玫,兩人追追打打橫竄過教室,先後踩髒了一排座椅,於是勞動委員也舉著掃帚尾隨趙玫之後追出去,加入了戰鬥。

  黎靜穎在出後面的黑板報,畫的是冬天氣息的風景,雪道一直延伸向遠方,白粉筆側過來塗抹,就成了人呵出的溫暖白霧。

  白霧上揚,粉灰下落。

  接手機前,夏樹也在幫黎靜穎畫點邊框和花紋。

  廉價裝飾物上落下的金粉銀粉把每個人的臉弄得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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