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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二)

  並非每件小事都值得斤斤計較。

  你說你喜歡誰誰不喜歡你,那就隨自己心意繼續堅持。你問我喜歡誰誰不喜歡我,那我就隨你心意順勢承認。學校這麼大,找不到一個能夠完全接受我的小圈子。轉學這麼久,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因為缺少校服而與大家格格不入的我。成績或真或假地變差,任課老師也不喜歡……這些我都可以一笑而過,不在意。

  熱情的人一直只有程司,但也只是熱情而已。男生理解不了女生那麼多繾綣心機,看到陰鬱的神情後,寬慰也想隔靴搔癢治標不治本,但是每晚收他的短信,十條中有九條帶有「哈哈」兩個字,莫名其妙地也會釋懷。

  給自己珍貴的溫暖的人,就這樣逐漸離不開。

  為了留住他,說的謊也越來越多。

  等到彼此都被傷害,就又各自陷入絕境。

  明知道會重蹈覆轍,卻拿不出對策,一味重複著過去那些一同走過的日子,歡笑,淚水,欣喜,不安,手心緊貼手心,那麼溫暖,但攤開看,生命線還是無法改變地從中間截斷。

  討論完難解的數學題,隔了五分鐘沒回短信過去,程司便好奇地追加一條:「之前那條沒收到嗎?」

  夏樹用毛巾揩幹手上的水,回道:「正在洗衣服。」

  「呵呵,真勤勞啊。不過應該是機洗,要不怎麼可能還在跟我短信……」

  「我大多數衣服都不能機洗,一洗就完蛋了,現在先用洗衣液泡一會兒。」

  「可以用一個洗衣袋把不能機洗的衣服裝起來再放到洗衣機洗,這樣很保護衣服的,我高一住校時都是這樣做的,一般都是把衣服積壓一星期,然後花半天時間去洗,懶死哈哈~」程司發短信速度不是一般快。

  夏樹拎出一件衣服歪過頭仔細再看一遍水洗標:「但是水洗標上都寫著:手洗不可機洗不可氯漂不可乾洗。沒問題嗎?」

  「→_→它為什麼不直接注明『免洗,一次性使用衣物』,呵呵。你可以拿一件裝洗衣袋先試驗一下……如果壞了我賠你。「

  夏樹微笑著,把手機放在水池旁,回頭朝屋裡喊:「奶奶,家裡有洗衣袋嗎?」

  沒有那麼絕對,雖然規定只可手洗,但機洗也未必行不通。試過就知道了。擦過手機背後沾上的泡沫時,夏樹仰頭望向晾在夜幕中的那件白色上衣。

  以前沒有嘗試的機會,因為這類雜事都由父親包攬,從不讓自己插手。

  回憶過往,夏樹忽然鼻子發酸。死死地堅持,不去接父親的電話,說服自己離開了他會過得更好,強烈的恨意在心裡堆疊,屬性卻在不斷改變。溫暖人心的結論等在那裡,卻自欺欺人對它視而不見。

  雖然成長中沒有母親,生活也過得很清貧,可得到的寵溺卻一點也不少,自己並不像大家猜測的那樣悲慘,只是個普通的、甚至比一般小姑娘更幸福的孩子,難過的時間不過短短一季,所謂的「被雙親遺棄」根本是無稽之談。貪心地索取同情,如今還想得到更多,因此半真半假地編著謊。就是像別人說的那樣狡猾。

  「對不起,騙了你。」想對程司這樣坦白,但每次都以「現在還不是時候」拖延下去。

  還是害怕寂寞。

  夏樹看著螢幕裡對方發來的「晚安」,一如既往地回「再見」,把手機放在枕邊闔上了眼睛。

  藏在我所能看見的未來裡,你是那麼失望又落寞的神情:「夏樹,我不是要責怪你,只想問你,預料過今天麼?謊言終有一天會到無法自圓其說的境地。」

  其實我知道,世界上最單純美好的親情愛情友情,也不過是這種結局。

  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有能力感知,可沒辦法控制。

  (三)

  放學週末比較早,程司提議去海洋館玩玩,理由是「聽新聞說引進了新的阿德利企鵝」,話還沒說完就被風間冷著面孔反問:「所以你想去學習怎樣用肚皮貼著冰面爬行?」男生不氣餒,伸過頭問夏樹:「一起去麼?」並在女生猶豫的當下繼續慫恿,「去吧去吧,我們一起去吧。」於是,第二輪打擊來自於興致一向不太高的夏樹:「看在你這麼想學習如何每小時遊35公里的分上,就去吧。」

  受到輪番打擊的程司在教室後排繞了一圈,見人就哭訴:「背上兩支箭,快幫我拔出來。」

  雖然兩人都拿程司尋開心,但實際上最後還是答應了。

  只不過夏樹沒想到,所謂的「我們」,還包括黎靜穎和趙玫。

  趙玫的手緊緊攥住自己的書包肩帶,指節處泛白。

  趁男生們不注意,惡狠狠地盯著夏樹不放:「你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這樣死皮賴臉的有意義嗎?」

  對方一言不發,趙玫以為鎮住了她,轉身走出幾步,聽見身後傳來輕微卻堅定的聲音。

  「有意義。」

  趙玫意外地回過頭。

  「全部,都有意義。」夏樹的神情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從容,波瀾不驚的面容之後隱藏著一種令人畏懼的神秘力量。

  趙玫有個瞬間愣住了。回過神後她出其不意地推搡了一把夏樹,力氣之大讓對方直接膝蓋著地側倒向一邊,但夏樹像個沒上足發條的人偶,毫無反抗,就勢坐在地上沒起來,微低著頭,連表情都看不見了。接著趙玫將目光轉向黎靜穎。

  已經沒有辦法再袖手旁觀了。

  黎靜穎短短半秒就在心裡作出了判斷,為了表明和趙玫統一戰線,象徵性地跟著推搡一下摔倒在地的女生的肩,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地說了句:「滾遠點。」

  其實趙玫遞來的眼神意味很明確,那就是「如果不欺負夏樹,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而黎靜穎非常心知肚明,趙玫是怎樣「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只是不情不願地做了回幫兇,女生徹底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成了對方回擊的靶心。

  被推倒後身體俯得更低一點的夏樹順勢拽起剛才掉在地上的書包,以極快的速度朝黎靜穎身上甩過去:「你才滾遠點!」身形單薄的女生毫無疑問被撞得摔出去一米多遠。

  不僅黎靜穎,連趙玫都愕然加茫然了。

  男生們這才覺察身後正爆發世界大戰,趕在兩個看似文弱的女生扭打成一團之前手忙腳亂地把她們分別拖向安全區域。

  「去保健室吧。」風間查看著夏樹手肘和膝蓋處滲著血的擦傷。

  夏樹拎起書包倚牆而立,往遠處同樣關心著黎靜穎傷勢的程司望了眼。又望見還被晾在事發現場的趙玫。單手把風間推開一段距離:「不用你管。」說著便獨自走向保健室,途中和趙玫擦肩而過。風間不是程司那樣會窮追不捨的個性,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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