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只是演戲(104)_公孫羽

一零四

　　笑夠了，如意突然騰身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開始做面部護理，全部辦妥之後，她用清水洗淨面孔，一仰頭，對著鏡子，燈光直落在她的臉上，仍是雪白精緻的一張面孔，如意曾經十分自得自己越變越靚，但此刻她自信頓失，她知道別人都只會看到她的嬌豔欲滴，但是蓮生不同，蓮生看得更深更細，她努力掩藏在眼底的悽惶一定會被他洞悉。時光呼呼而去，她再不是那個可以任性妄為的二八佳人，可是她攀龍附鳳的人生理想還是沒能實現，隨著青春的流逝，她的本錢也越下越重，她表面上維繫風光，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其實內心深處她也擔驚受怕，她怕自己下的血本一點都收不回來，她如何能不悽惶？

　　如意站在鏡子前回味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她真的像外人講的那麼壞？不，她不是的，她最錯就錯在驕狂，惡名占盡了，惡事卻沒有幹過幾件，那些所謂的和富豪們的糾葛，一半是因為她言行不謹慎，一半是記者們憑空捏造出來的，幾年前傳得沸沸揚揚的海景別墅事件，其實是有人出這個價要圈定她，但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甚至現在這個勢力熏天的黑哥，她也不會當真給他佔便宜，他要著急他要生氣隨便他，誰讓他自己那麼好色呢？數來數去，如意其實也就是和禺少爺之間不是擔著虛名。如意已經不記得當初是為了什麼對禺少動心，是因為他手握的那種可以把她從麻雀提拔為鳳凰的力量吧？禺少雖然在富豪二代中算翹楚人物，但他也算不上什麼可愛的男人，尤其和蓮生比較的話，他更是一點魅力都談不上了。

　　如意曾經那麼執著於麻雀變鳳凰的夢想，如今夢醒，她為自己曾有過的愚蠢的執念感到不可思議。這些年，若非蓮生不離不棄的保駕護航，她將把她的人生敗壞到何等不堪的地步呀？

　　如意想著想著不由雙手掩面。

　　同一時間，蓮生也在照鏡子。他是個喜歡照鏡子又不喜歡照鏡子的人。

　　他愛對著鏡子練習表情，但他很少去注意自己的長相，用種比較聳動的說法，就是他看鏡中的自己就像在看待另外一個人，完全就是用挑剔評判的目光，這個表情是否到位，那個眼神是否恰當。對蓮生而言，照鏡子是下戲之後一種演技訓練方式。

　　居安思危，他現在仍走小生路線，表情只需靈活誇張，但他總有老去的一天，到他必須扮演中年人的時候，他不能再用變化極大的面部表情來表達情緒，臉上肌肉的每一個移動都必須恰到好處，還有眼神的精確傳達，成年人的心態都是靜水深流，內心波濤洶湧，表面看起來卻沒什麼，一切情緒都藏在眼睛裡，有的甚至藏在眼睛深處。

　　但今日蓮生對著鏡子卻不是為了練習表情，而是審視自己的外表。蓮生是那種不太拿自己當回事的人，他認為自己長得和路人甲乙丙丁差不多，但人人都誇他長得好。

　　吳兢業還曾經用十分肉麻的語調形容他的眼睛，「這麼晶亮，像是含著星光一樣。」

　　蓮生格外留意自己的眼睛，他不由遺憾，它們再也不閃亮了。

　　蓮生是個不太能覺出自己好的人，別人說他脾氣好得快成仙，蓮生自己在心裡納悶，他脾氣夠壞啦，他不曉得他以為他自己勃然大怒的時候，看在外人看來和他平日溫厚的態度也並沒有什麼不同。蓮生為自己的眼神失去熠熠光彩而抱憾的時候，他並沒有察覺他的眼睛中多了別的東西，那是一種深邃的安寧，令他平添了神秘感，也令他更加迷人。

　　如意放下手掌，直面鏡中的自己，她到底是個硬氣的女孩子，她承認自己錯了，但是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如意十分感激蓮生肯不斷給她機會。若非蓮生不斷包容她，她根本來不及在錯過他之前發現自己對他的迷戀。她是迷戀他的，從他最初的可愛潔淨，到後來的體貼入微，再到後來的用心良苦，她怎麼能不迷戀他？如意想不出來還有哪個男人可以比蓮生更打動她的心靈。

　　若非蓮生不斷給她機會，放手讓她去碰撞，去發瘋，永遠不發她脾氣，永遠呆在那裡守望，他們之間早就緣斷情盡了。

　　如意對著鏡子用力大笑，她告訴自己，她必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如意臨出門前給了蓮生一個電話，蓮生立即把桌面擺好，他計算時間，如意再過最多十分鐘就該到了。

　　他熬了一鍋柴魚花生粥，還有欖肉千層糕、安蝦咸水角、香酥炸雞翼、北菇糯米雞四味甜鹹點心。

　　他因過分期待而頗為激動，他知道他和如意之間終於守得雲開了。

　　人家說相處久了，親近的人的面目反而會模糊起來，但是如意從來不曾在他心目中模糊過，她始終清晰，最清晰的就是他初見她時那個影像，那個鮮豔嬌縱的小女孩，享受著別人又羨又妒的目光，嘴角挑著笑，酒窩閃現，明媚中又帶著三分邪氣。愛上一個人很容易，守住這份愛卻困難之極。他也曾迷亂過，交了那麼多女朋友，分分合合假假真真的遊戲他也玩過，不過他醒悟得早，如意慢他一步，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肯等她，她就不算慢。

　　蓮生等著等著，如意應該出現了，但她沒有出現。

　　第六章　心為之忍

　　蓮生左等如意不來，右等如意還是不來，他不由心急，甚至開始臆測如意是否又變卦，再度決定不和他在一起。說到底，他不是大富之後，不合她的標準。

　　天色黑下來。蓮生坐立不安，電話響起，「如意？你在哪裡？」蓮生抓起電話劈頭就問。

　　「佟先生……」

　　蓮生泄了一口氣，原來是大門口的門衛打來的，「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門衛的口吻頗為嚴重，蓮生耐心聽著，他剛開始頗為不耐，他怕這個電話講太久占住線路，如意要打也打不進來，但聽著聽著，蓮生神色肅然，接下去迅速轉為驚駭，再接下去他甩掉電話奪門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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