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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小星答道:「是。」

  林建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對不起,陳小姐,我是說,你的博客是不是叫做『午夜星空』?」

  小星覺得詫異,但還是點點頭。

  林建國認真地攔住小星:「請坐,請坐。」

  話題從「午夜星空」開始,再次聊了起來,不同的是,這一次,氣氛融洽了許多。原來,林建國一直在看小星的博客,看小星拍攝的各種照片,以及經意不經意時留在上面的文字。林建國說:「陳小姐,你的隨筆寫得不錯。我在你的博客上留過言的,我用的名字是林。」

  小星記得「林」。他的名字常常出現,大多數時候僅僅是流覽,極少留言。可一開口,卻總是能夠直指人心。小星從未說過自己的經歷,他卻猜得出來。

  他曾經寫:小星,你是情緒激烈的孩子,愛或者恨,一定都會用盡全身的力量。

  他曾經寫:小星,你是不適合出去工作的,你應該在家裡,自己愛玩什麼就玩點什麼。

  小星吃驚地說:「原來你就是林……總。」

  林建國笑了:「就叫我『林』吧。可是為什麼,你跟博客上的不一樣,為什麼?現在的你比較不快樂。」

  小星轉過頭望著天花板,硬生生地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回去。

  當晚,小星就在網頁上看到林的新留言:「如果你喜歡,就來我的城市,來我的公司,我需要你。」陳述句,沒有任何幽默成分與喜劇效果,可是對著冰冷的螢幕,小星卻笑出了聲。

  雜誌當期的訪談做得尤其成功。那篇《寂寞男人的午夜星空》大受歡迎。主編在全體會上表揚小星,並決定再交幾個欄目給小星做。小星低著頭微笑,卻在會後把辭職信放在主編的辦公桌上。

  回到家看了阿黛的字條才知道阿黛出差了。小星知道她是在躲避,這樣也好。小星關了手機,獨自一人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以便做出下一個決定。

  讓小星徹底絕望的是小白頭死去了。小白頭生病的那幾天,小星天天把它抱在懷裡,跟它說話,講故事給它聽。小白頭變得很乖,含著小星的一根手指,靜靜地躺著。那時它已經沒有力氣叫,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小星買了藥,和在牛奶裡喂小白頭喝,小白頭乖乖地喝,卻再也咽不下去,統統吐了出來。

  去看過醫生,醫生皺眉說出那樣生僻的病症。心疼地看著小白頭在針管下眼神掙扎卻無力反抗,小星毅然放棄了治療,帶小白頭回了家。

  小星知道怎樣做都沒有用了。有時候就是這樣,說什麼命運能自己把握,可是你看,人有時候多麼無奈。三天后,小白頭安靜地死在小星的懷裡。

  沒有哭,已經沒有力氣再哭。小星用自己最喜歡的睡衣包好小白頭,把它放到一個鞋盒裡去。在社區的一個角落,挑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挖了很深的坑,把小白頭輕輕放進去。終是不舍,放進去,再抱出來看看,把衣角掖好,摸摸它頭上柔軟的毛。反復幾次,潸然淚下。最後終於狠狠心,把土填在上面。

  又一個生命消失了,無論自己多麼想要挽留都是徒勞。

  實在是很累,小星考慮了林建國的邀請,決定答應下來,去那邊工作。小星有些自嘲地想,你看,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並不懼怕被欺騙呢。

  小星的辭呈批了下來。主編找小星談了話,希望她能留下,並承諾了優厚的條件。小星委婉地拒絕,主編便沒有再堅持。這樣的社會,早已不是沒有誰便不能運轉的時代。你放棄了,後面還有大把更年輕更有才華的人補上來。

  臨走的時候去雜誌社收拾東西,把要回的信集中起來,列印了一樣的內容,簽上不一樣的稱呼。在每封信的簽名下面,小星一遍又一遍機械地寫下今天的日期,2003年12月31日。回過那麼多信,不耐煩地寫過那麼多的2003,現在卻忽然發現就這樣過完了。想到以後簽下日期的時候再也不會有機會寫出2003,不禁傷感起來,像是要挽留住什麼一樣筆下用了力。終於,寫到年字的時候,筆尖劃破了紙面,於是那一豎,像沒有寫完一般,嘎然而止。

  小星自嘲地笑起來。多麼像自己的2003年,開了那麼多的頭,完成的呢,卻什麼都沒有。

  同事快樂地去赴約,相互告著別:「明年再見哦!」

  明年,明年,小星重複著,明天,就是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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