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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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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漫不經心的落葉掉下來,席子泛起極淺極淺的波紋。他多走兩步,地上就沾滿更多安靜的聲音。那聲音越是真切,聽著卻越覺得若有若無的,不知是否真的被自己錯過一聲,掉在席子縫隙裡,軟軟地卡住了。 正出神,感到腳步靠近,男生彎腰遞來個體溫計,又補充了一句,「我已經用棉花消過毒了。」 吉澤想自己本來都不知道這玩意是要先消毒的,想想而已,沒說。接過放進嘴裡。 體溫計在嘴裡含著,看什麼都像是多了根指標,指著哪就是哪。新堂在指針那端,聽見後面水響,轉身去拔了電插頭。開水注進杯子裡,他又找來另一個,把水反復從這個杯子倒進那個。十幾遍後估計差不多不那麼燙了,正要嘗一口試溫,想起這是要給女生喝的,趕緊刹車,又多倒了幾次。 一看時間也剛好,問吉澤要回體溫計。她挺小心地取出嘴,惟恐上面帶出唾液絲什麼的噁心到人家。新堂卻沒這麼多想法,拿過一看,沒發燒,就把水遞過去,又去桌上找藥。 「都買了什麼藥?」吉澤想難道他知道病因不成。 「什麼都買了。」隨口答的。 「治生理痛的藥也買了?」突然冒出來的促狹念頭。 「……沒。」 他的語氣果然拐了個彎,前後對比,引得吉澤想笑,忍了,跟著追加說明:「我就是胃難受,也沒別的。」 「唔。」他由此決定了目標,拆開一盒。 原來是這樣的人。怎樣的人,臨走時絞了條濕毛巾放在桌上,出門前還順手關了燈。屋裡漆黑,新堂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時,門逢下就立刻透過一條窄窄的光線。腳步遠去後,光線消失了。沒有了聲音的空間,恢復黑暗。 吉澤想,忘記問他住哪間了。明天再問吧。 第二天起來終於無大礙,雖然力氣還差點,吉澤依然堅持去了課堂。坐在位置上,穿過一排人影看向新堂,左手撐著下巴正往書上記著什麼。昨天晚上看起來曖昧不清的臉到了今天白天就線是線點是點地坦露開。頭髮像是畫筆沒停住,烈烈地延長出了身體。眼睛沉進陰影,好似光線在那裡進不去,只能找到顴骨和鼻尖棲息。於是整張臉就顯出觸目驚心的動人。 她轉開了眼。 教室裡響著老師一字一句拆分公式的聲音,前一刻無比安靜,到後一刻颯颯地鬧起來。雲聲、風聲、呼吸聲、葉子落地聲、塵埃遷徙聲、文鳥雲遊聲、陽光變疊聲、許多許多人隱秘的心聲,就在這安靜下面鬧了起來…… [三] 終於沒問他住在哪,念頭一擱,就擱過近十天去。也不是刻意的,只是集訓臨近尾聲,安排了一場模擬測驗,測了還不夠,聽說要列出排名。吉澤覺得旅途快到終點,腦袋裡一根神經不分晝夜地跳,什麼聽在耳裡都顯得嘈雜。她有些擔心。 標準的競賽型試卷,到了後端難得喪心病狂。教室裡細密的書寫聲撓著神志,一道解析題突然讀不懂了。吉澤揉起眼,手肘無意識地捅向一邊,還沒反應過來,桌上的筆盒做了個自由落體。 尖利刺耳的響,教室裡巨大的沉寂應聲而碎。 心跳幾乎都漏了一拍,找不回來,她又窘又急,在別人紛紛看來的目光裡彎腰去撿掉了一地的東西。抬頭時接過某個溫度的視線,循過去,對上了新堂的眼睛。深墨色,黑得流光,輕輕停在她臉上,沒有移開。 完蛋了。她想。 隨後的成績公佈證實了吉澤的感覺。模擬測試排名第33,接近倒數。而新堂聖,近乎滿分地拿走第1位。不同尋常的男生,像在月亮上的人。吉澤從地上望過去,只瞧見一個淡色的光斑掛在高處。月亮。她盯緊了,投在眼裡的小光點,讓咬了一天的委屈和懊惱找到出口流出來。終於忍不住,趴在旅館窗臺上一陣凶過一陣地哭。 眼淚撒下去,倒映出什麼。什麼在空氣紮了根,藤蔓似地長上來。 是聲音。 「快趕上下雨了。」 新堂的聲音,染著夜色,從樓下浮到耳邊。 吉澤探身朝下看,他就在正對著自己窗戶的二樓窗邊反身坐著,手臂打開架在窗臺上,支著背,仰起臉,正好盛下她的視線。 不再需要問他住哪間客房了。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模糊的面孔,卻留著鮮明的輪廓,五官隱約,神情卻持續完整,這些奇異地交織在一塊,在月光下散著、飄著,一點點沾進吉澤的眼裡,投下透明的陰影。 愣住半天,終於想起應該生氣:「……你這是偷聽啊!」 「我是乘涼。」無辜的陳述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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