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薔薇色塵埃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我什麼時候『妹控』了?」這種正常程度的關懷和「控」字怎麼也沾不上關係吧。

  安陽純淵在教室裡習慣性地搜索那張茫然的臉。真的無法想像這種勉強沒掛科的人竟然敢缺課。手機上的名字還沒刪除,他不喜歡斷絕後路,但只是為了沒來上課這種事就去詢問,好像也超出了正常朋友該關心的範疇。

  這麼亂七八糟地想著,耳朵裡流竄著講師略顯沙啞的聲音,他始終無法靜下心。

  調到震動的手機突然震得手心發麻,上面顯示著譚非的號碼,安陽純淵猶豫了下接起來。片刻,在安靜的教室裡,他猛地站起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面色冷峻地往外跑,完全失去了平時的鎮定和優雅。他與譚非交涉很少,卻知道哪是個比男人還要機智冷靜的人。通過電話筒聽到那個人帶著哭腔的聲音說:「你能不能幫個忙……橘梗她出事了……」

  安陽純淵不敢去想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在校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警察局。車上的答錄機裡一路上都在放著搖滾樂,他就覺得太陽穴像要爆開似的,等到下了車,再喧鬧的城市也變得像死亡一般安靜。

  譚非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眼睛又紅又腫,看起來憔悴不安。安陽純淵咽了咽口水,害怕知道真相似的,連踏在腳下的青磚都沒有真實感。他從未像這一刻這樣害怕過,血液沸騰著要衝破血管,指甲陷入皮肉,鑽心的疼。

  「對不起,我知道你喝橘梗沒什麼關係了,但是我不知道能找誰……」

  「她……」

  「竟然死了。」譚非自顧自地說著。「如果昨天沒出去就哈了,怎麼會這樣死了,怎麼會這樣……」

  安陽純淵舉得自己好像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貫穿耳朵的是一陣刺痛,眼前白花花的世界,充滿了不真實感。做夢吧。夢中才有這樣的劇情,難過的要命,特別真實的錐心之痛。醒來後真實的只有身下微濕的床單和擂鼓般的心跳。

  「死亡」這個詞彙最近一次聽到是在社區裡,幾個穿著小學生制服的小男生在漸暗的花園裡圍成一圈。枯草和新草糾結成軟毯,幾隻粉嫩的小老鼠捲縮成一團。它們像是剛生下來的小崽子,異常脆弱,在冰冷的空氣中消耗著生命。

  「我爸說這種剛生下來的老鼠可以吃的哦——」稍胖的孩子有模有樣的說,「叫『唧唧菜』,蘸醬油就可以吃了!」

  其他人都受不了,紛紛推搡著他。

  「噁心死了啦。」

  「要吃你自己吃啦!」

  「吃了會變老鼠精的吧!」

  「哈哈,李聰聰吃老鼠,你們全家都是貓妖轉世吧……」

  那個叫李聰聰的小男生氣的要命,一直解釋著:「是真的,真的可以吃的。」眾人還是不信,不知道誰驚叫了一聲:「喂,老鼠不動了!」所有人的目光又被吸引過去,它們用幾根枯樹枝在一動不動的小老鼠身上戳來戳去。

  「真的死了呢。」

  「怎麼那麼容易死啊,沒勁,我拿回家喂貓去得了。」

  「這東西死就死了,本來就是該死的東西啦,走吧走吧……」

  原本是一件小得不留痕跡的事情,如今卻在他的腦海裡異常清晰起來。他無法想像那個笑起來眼睛蕩漾著溫情的女生,死去的模樣,因為以後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才離開她。這種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如果他沒有離開她,或許,她就不會死!

  這種假設讓他喘不過氣來。

  「橘梗到底是怎麼死的?」

  「橘梗?」譚非怔了怔,「不是橘梗,是容青夏……你以為……對不起……我腦子不太清醒……是我沒解釋清楚……橘梗在審訊室待了一個晚上了……員警說她只是哭,什麼都說不出來……」

  像從夢境中驚醒,安陽純淵突然咬住下唇埋下頭。原本僅存的冷靜,在知道她平安無事時,立刻潰不成軍。譚非覺得抱歉,卻突然被他緊緊抱住,正驚訝著,耳邊傳來細小的抽泣聲。

  「2」

  做筆錄持續到上午十點,送進去的食物和水都原封不動地拿進來。橘梗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哭道沒有眼淚,維持一個姿勢坐了一個晚上,連走出來都困難,安陽純淵看著她,她身上穿的是昨天上課時穿的那套灰色的休閒服,如今那衣服上卻染滿了斑駁的血跡,湊過去都能聞到血腥味。

  幾個法醫過來交涉,審訊人員很無奈地說:「目擊者根本沒看到襲擊者長什麼樣,只不過兩人身上的財物都被搶走了,應該是搶劫反抗被誤殺。兇器是垃圾桶裡的一條桌子腿,上面有一根五公分的長釘子。釘子在死者身上留下多處硬傷,致命的傷口是脖子上的大動脈破裂,失血過多……」

  這種凶案對於經常辦案的人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連惋惜的表情都沒有,一切都是公事公辦。

  容青夏的父母都在F城,已經接到了通知趕過來。

  橘梗瑟縮著身子,安陽純淵摸摸她的頭,她也沒反應,像是在夢遊似的,在計程車上卻嚶嚶地哭起來。回到家倒是老老實實地吃了碗粥,被安陽純淵哄著又睡過去。臥室裡開著燈,一有動靜外面就能聽到。

  客廳安靜的很,譚非把冰箱裡剩下的吃食拿出來熱了,兩人正吃著,又傳來了敲門聲。

  譚非還是有片刻的愣怔,接著又掉眼淚。怎麼可能是容青夏啊。譚非忍不住轉身走到衛生間,不一會兒傳出來很大的水聲,壓抑住了什麼。

  黎空接到消息過來,安陽純淵除了略顯得疲憊之外,其他的還好。衛生間裡的水聲依舊很大,已經壓不住哭聲。偶爾還能聽到臥室裡傳來橘梗在夢中無意識的幾聲哭音,接著又隱去。

  「連譚非都這樣,小面瓜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啊,被你甩了之後好不容易恢復過來……」

  「黎空,你是故意來讓我難受的?」

  「還用得著我讓你難受嗎?真是諷刺啊,非要發生這樣的事你才能覺悟。你現在肯定想著,如果我不離開她就好了,哈,你不覺得你很虛偽?」

  「黎空,在我想揍你之前,你最好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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