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千山萬水人海中 | 上頁 下頁
二一六


  北京歡迎你——Welcome to Beijing,蘇一在歌曲優美動聽的旋律中不知不覺眼眶潮濕:鐘國,我來北京了——相約好了再一起,為什麼你卻不能來歡迎我?如果你還在多好哇!

  離開機場後,蘇一在徐文亮的帶領下走遍了鐘國昔日生活過的地方。

  他求學四年的母校;他工作過的兩個建築事務所;他租住了三年的小公寓——那裡已經短期租借 給了一位外籍奧運志願者。事先徐文亮聯繫了房東說她想去看看,房東又徵求了那位外籍志願者的意見,年輕的金髮女孩得知了大概原因後滿口答應,約好時間親自等著蘇一過來,給予她一份來自基督教徒的安慰:「親愛的,請不要太難過。你相信嗎?是上帝把他召喚走了,上帝讓他心愛的孩子回到了天堂,你們終有一天會在哪裡重逢。」

  蘇一含著淚點頭,她願意相信這句無比溫暖美好的話。

  西直門的南大街,是蘇一特意要求徐文亮帶她去的地方,鐘國曾在這裡不顧一切的追回了他被竊的手機,一個已經過時落伍的舊款手機,根本不值幾個錢了,只因裡面錄著她為他唱的生日歌,所以被他那般是若珍寶地愛惜著。

  雙腳一踏上西直門南大街的馬路,她就情不自禁地想流淚。沿著從前鐘國走過的地方她慢慢前行,車聲人流,在她身邊湧動如潮。時近黃昏,矢車菊般的藍色天空漸漸轉為薔薇紫,夕陽隱在林立的高樓背後,斜鋪下一道道淡金的餘暉。

  黃昏有著令人傷感的美,落日大而圓而紅,卻即將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一場聲勢浩大的幻滅——一如生命中,那些美好無比卻難以把握的人與事。

  走著走著,她終是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北京——和都江堰一樣,是一座能令蘇一為之柔腸百結、淚落如雨的程實。一切一切,只源於那個如斯深愛過的人。

  徐文亮陪著蘇一走了整整一天,然後再送她去他一早預定好的酒店。她再三道謝與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明天你就要做新郎,今天還讓你陪著我四處走。」

  徐文亮大學苦追葉珂思念,最後一個學期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現在更是到了即將修成正果的時候。他和葉珂的婚期就訂在明天——8月8日的奧運婚禮。

  2008年8月8日,這一天據說在全球引爆結婚潮,不僅僅是國內,國外也有不少年輕情侶們特意挑這個吉祥喜慶的日子舉行婚禮。而這一天不僅是結婚高峰日,還是不少小寶寶的出生高峰日。許素潔的預產期也就在這幾天,她半真半假地說過,如果8日這天還不發作她就晚上8時區做剖宮產,生個名副其實的奧運寶寶。

  「你別跟我這麼客氣,鐘國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他最愛的人,你到北京來,我一定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接待你。葉珂本來也想見見你,但是怕你心情不好不想見人,她就不來了。:

  徐文亮邀請蘇一參加他和葉珂的婚禮,她婉言謝絕。她現在的心情不適合參加婚禮,尤其是他們這個奧運婚禮。原本她與鐘國又過同樣美好的計畫,但是命運海灘擱淺了他們的夢之舟。她的沉舟側畔,卻大有旁人的千帆過,那些幸運的人兒啊,等到了愛情之花結出甜美的果實。她何其羡慕,又何其嫉妒……

  8月8日——這個全世界共同矚目的一天終於到來了。

  淩晨四點,蘇一就起來去天安門廣場去等著看升國旗。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在首都觀瞻一場無比莊嚴神聖的升國旗儀式。

  這天的北京城醒得很早,天安門廣場已經擠滿了前來觀看升國旗的人。很多人在臉上,胸前貼著國旗貼紙,或是額頭上綁著」中國加油,祝福北京「的紅絲帶。無數普通的中國人不約而同用共同的方式熱情迎接著特別一天的到來。

  蘇一也買了兩面小國旗貼紙貼在胸口,其中一張代表鐘國而貼。

  徐文亮的結婚之喜,許素潔的添丁之喜,蘇一都衷心為他們感到高興。但是高興之餘,她心裡有一絲綿長細密的疼痛,如蛛兒結網般迅速在身體內部擴散。

  生命生生不息,有人來,有人走,生與死的輪回是如日升月落辦自然規律。可是,為什麼又人走得那麼早呢?

  奧運會開幕式將至未至的前一刻,是最最激動人心的時分,更遑論還以這樣獨特的方式來演繹倒計時,燈光數字和著震撼人心的擊缶聲炫目閃現,光波的律動無比形象地詮釋了光陰的迢遞。全場觀眾的情緒立即被調動起來,一起熱烈地跟著閃爍的燈光數字齊聲高呼:「六十、五十、似是……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隨著萬眾一心的齊呼聲,8點整到來了,地二十九屆奧運會到來了。它是以看得見的腳步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二十九個焰火大腳印象徵著二十九屆奧運會,象徵著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邁開巨大的腳步,沿著北京城中軸線一步一步地走進鳥巢。

  當第二十九個腳印到達鳥巢上空時,絢麗焰火綻開漫天火樹銀花。無數花雨如萬千流星閃絡,落入場館內的表演場地時,刹那間彙聚成璀璨閃亮的奧運五環,由美麗飄逸的飛天仙女引領者徐徐升起在北京的夜空中。

  如此夢幻瑰麗的一幕,整個鳥巢沸騰了,數萬名觀眾們齊齊爆發的掌聲與歡呼聲雷鳴般響徹全場。

  在持續不斷的熱烈掌聲與歡呼聲中,蘇一抬起手腕。看著錶盤上鐘國的笑臉,噙著淚微笑:鐘國,你看到了嗎?北京奧運會終於來了,我們一起看開幕式吧——我陪你、你陪我。

  與此同時,另一處人潮人海般的觀眾席中,程實也看向腕上的手錶:蘇一,開幕式正式開始了,我很高興能和你一起在鳥巢現場觀看。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在哪個位置,但我知道你也在這裡,這就足夠了——無論如何,我們同在一起。

  後記

  身處海外的中國人,面對祖國遭受的這場巨大天災,紛紛慷慨解囊相助,為災區同胞捐錢捐物,在世界各地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募捐高潮。

  蘇一不僅是捐錢,還加入了「加拿大四川地震賑災委員會」的義工行列,義工隊伍中年齡最小的是一個才四五歲的小女孩,那個小不點仰起葵花般明亮可愛的小面孔發出請求:「我們中國受災了,請幫助我們的同胞吧,謝謝。」

  眼淚不由自主地在蘇一眼眶裡打轉。這幾天,她的淚水氾濫的如同黃河決堤,動不動就湧出來。不止是她一個人這樣子,她身邊的女同學也個個都是哭了又哭。但是她的淚水總是流得最急最快,因為她不僅僅是單純的旁觀者,在地震災區中,還有一個讓她整日整夜為之揪著一顆心的人。她看到的所有殘酷畫面,都有可能降臨在他身上,她的淚水怎麼能不急如泉湧?

  楊鋼他們到達都江堰後,當天晚上就找到了蘇一說的那家賓館。地震後,都江堰這座原本美麗的小城已經面目全非。打量房屋垮塌,沒有垮塌的也幾乎都變成了歪歪斜斜的危房,已經不可能再繼續居住了。這家賓館亦是危房之一,不但牆壁全都裂開了,而且已經傾斜成搖搖欲墜狀,不定什麼時候就在餘震中倒下來,沒人再敢進去。

  鐘國的爸爸不管,一定要進去看一看。楊鋼冒死作陪,所謂「為朋友兩肋插刀」也就不過如此了。按照蘇一提供的樓層房號,他們找到的那個標準間裡果然發現了鐘國簡單的行李袋。但是他的人卻不在屋裡,不知身在何處。

  據楊鋼打聽,這棟賓館成為危房的過程中,沒有人員遇難。房子沒有塌就來得及讓受驚的人群跑出來,鐘國當時如果在賓館應該是不會有事,顯然地震時他並不在賓館,他去了哪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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