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千山萬水人海中 | 上頁 下頁 |
二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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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汪阿姨。」蘇一走過去摟著她,兩個人的淚水流到了一起。鐘爸爸在一旁長長地歎了口氣,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大半,白髮覆在為數不多的黑髮上,仿佛積了一層厚厚雪花。 鐘國留給她的東西是小汪阿姨拿給她的,是幾卷長軸和一摞寫滿墨字的上等宣紙。長軸與限制都密密麻麻書寫者同樣的三個字。那是鐘國曾經悉心苦練過的三個字,幾年不見,更是寫得猶如飛鴻舞鶴。 蘇一事先知道他留的什麼東西給她,徐文亮之前已經告訴了她:「這幾年鐘國就像換了一個人,再不像以前那麼開朗好動,而是變得非常安靜沉默。他不再交女朋友,也幾乎不和老同學們一起玩,除了埋頭苦幹的工作外,他唯一的業餘愛好就是書法、他練書法只練三個字,你知道那三個字吧?我想這個世界上,可能沒有一個人,哪怕是最最著名的書法家,能夠比他寫得更好了。」 蘇一當然知道是哪三個字,他曾經整整寫了520個給她。我、愛、你——這三個字她也同樣堅信世界上沒有人能比鐘國寫得更好了,因為他不僅僅是用筆在寫,更是用心、甚至用生命完美地書寫了它。 小汪阿姨把東西給她時還說:「蘇一呀,以前鐘國年輕不懂事,因為別的女孩一時衝動給你分了手。這件事是他對不起你,其實後來他很後悔,他和那個女孩很快就分手了,心裡還是捨不得你。真的,不信你看他寫的這些字就能看出來。要不是你已經跟程實出國了,他一定會去找你附近輕罪。現在他都已經不在了,他以前的錯你就原諒他吧,不要再記恨他了好不好?」 小汪阿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蘇一滿懷苦楚說不出口,眼淚滾滾而落:「小汪阿姨,鐘國沒有什麼需要我原諒的,我怎麼會記恨他呢。」 她的話裡有話鐘氏夫婦自然是聽不出來的,唯有站在一旁的楊鋼,與她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汪阿姨,鐘叔叔,我想一個人到鐘國房間裡坐一坐可以嗎?」 他們當然不會拒絕她,雙雙眼中漾著淚光地一起點頭。 鐘國的房間沒有絲毫改變,只是收拾得格外整齊乾淨——經年沒有主人居住的整齊乾淨。記得以前他放假在家時,房間裡總是亂亂的,衣服亂扔東西亂放,可那種亂讓人覺得溫暖,透著家常氣息。不像這種整潔透著一股冷氣。 有那麼一刹那,蘇一感覺自己仿佛是走錯了時間與空間,來到一個似是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地方,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她無比惘然迷茫。 指尖一一撫過屋中所有的陳設,桌椅床櫃,都曾是她無比熟悉的。他書桌上擺的那個筆筒是他自己用竹筒做的;他看過的報紙喜歡塞在最左邊的角櫃;他的床單洗過後一定要在太陽下曬透,因為他喜歡那股陽光的清香;他的衣櫃裡不能放樟腦丸,他特別討厭那股味道。 衣櫃門關得不太緊,門縫最下邊夾著一小截衣角。她輕輕打開門,原來是夾著了他的一套運動服。她把衣服拿出來愛惜地重新撫平疊好,再整整齊齊放回衣櫃,然後扶著門朝著衣櫃內仔細端詳,她捨不得這麼快關上門,因為這滿滿一櫃裝的全是鐘國以前曾經穿過的衣服,它們如今已經沒有主人了,只能永遠靜靜地呆在衣櫃裡。 衣櫥最上層全部是冬衣,她一抬頭,就瞄見了自己織了送他的毛衣毛褲,那件紅色毛衣最搶眼,在光線深黯的衣櫥深處如紅寶石般熠熠生輝。 情不自禁地,她踮起腳尖拿下它,連帶著還滾落了一條圍巾和兩雙手套。全部都是她當年一針一線親手織就的。毛衣和圍巾還完整如故,但是兩雙手套的指尖部分卻都磨破了——這是毛線手套最容易磨損的部位。磨破的地方被針線縫合在一起,針腳疏而大,應該是鐘國自己縫的吧? 用顫抖的雙手捧著那兩雙手套,她把流淚的臉深深埋進去,恍惚中感覺是埋在鐘國寬厚溫暖的手掌中。 8。 幾卷長軸和一摞宣紙拿回家後,被蘇一視同珍寶。這是如今她手中鐘國留下的唯一紀念品,以前他送給她所有物件,都在分手時被她用最最激烈的方式處理掉了,或撕或燒或砸或剪……她一次發洩對他的無比痛恨。而今才道當時錯,可再怎麼追悔莫及,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長軸徐徐展開,長度之長幾乎鋪滿整個房間。這卷長軸比鐘國當年送她的那卷還要長,整卷中到底寫了多少個「我愛你」啊?蘇一詫異地細細一數,數完眼淚就掉下來了。 不多不少正好1314個,1314——是一生一世的諧音數字。 他下班後的時間都關在房間裡練書法,永遠只練著三個字。挑寫得最好的精心裝裱起來,日復一日,就有了這幾卷長軸,連同那些寫滿墨字的宣紙,無聲地告訴她他的心其實自始至終從未改變。 那一筆又一筆的濃墨字跡,看在眼裡,覆在心裡,讓她整顆心密密麻麻都是他留下的墨蹟,永志不忘的深濃著, 兩顆淚珠啪嗒落下,落在紙面上雲開兩點墨痕…… 蘇媽媽進屋時,看到女兒對著攤開一地的長軸默默垂淚的摸樣就搖頭歎氣不宜。 蘇一最終違逆了母親的意思堅決回國,讓蘇媽媽心裡很不痛快,尤其是又聽說她和程實已經取消婚約重新做回了普通朋友時,她更加惱火:「你怎麼能這樣自作主張,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呀?」 蘇媽媽氣得想發脾氣,被蘇爸爸使個眼色止住了,背著女兒他告誡妻子不要操之過急:「慢慢來吧,這個需要時間的,蘇一剛知道鐘國的事,正式最最懊惱悔恨悲傷的時候,我們說得再多也是白搭。」 於是一臉好幾天,蘇媽媽都閉口不提鐘國這個人。直到這一刻,看見對著那卷攤開的長軸掉眼淚,實在忍不住地歎口氣:「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當初你還不如繼續跟他做原價,也不至於浪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感情,到頭來確實一場空。」 是呀,曾經深愛過——純白歲月中,一段全心全意如火如荼的愛,到頭來卻全部成了一場空,好像真是很浪費呢? 可是,真的浪費嗎?——當然不浪費,怎麼會浪費呢?只要彼此真愛過一次,就是無憾的人生。所以付出的青春不可惜,那些歡笑,那些眼淚,那些甜蜜,那些苦澀,那些愛與被愛的喜悅和憂傷……都是歲月篇章中永遠閃亮的詩行;時間樹梢上永不飄落的綠葉;心靈花園裡永盛不凋的勿忘我。 蘇一回國一周後,程實的媽媽一個電話打到蘇家來了。聲音很平靜,平靜中卻蘊含著冷意:「蘇一,程實說他不想和你結婚了,所以婚事取消了。是不是這麼回事?是的話你跟我說一聲,我一定替你做主。」 她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個子來,沒想到程實是這樣對他父母交代婚事取消的緣故。 她遲遲不回答,電話那端的聲音頓時變得尖銳起來:「你怎麼不說話?到底是程實不想要你了,還是你不想要他了?」 「燕阿姨,」她困難地擠出聲音,「我沒有不要程實,程實也沒有不要我,只是我們都覺得,我們已經不適合在一起,所以就決定分開了。」 「這是你的決定還是他的決定?」 「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電話那端沉默了,呼吸聲卻急促如風,等到她再開口說話時已經帶著幾絲掩飾不住的慍怒:「蘇一,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太喜歡你,可是因為我兒子那麼喜歡你,所以我也就一直竭力讓自己接受你。程實對你怎麼樣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吧?他那次打電話回家告訴我你已經答應和他回國後就結婚時,聲音不知多興奮多開心。現在回國了,卻又突然改口對我們說他不想和你結婚了。雖然他堅持說這是他的決定,但我知道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決定。你既然答應了他為什麼又要反悔,這跟戲弄他有什麼區別?你不覺得自己抬過分了嗎?」 「燕阿姨,我以開始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我……」蘇一不知道要如何解釋,證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實在太多太多了,不是一通電話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她一急就急哭了,這段時間她的眼淚特別容易掉下來。 旁聽的蘇媽媽趕緊接過電話,兩個母親交談起來,蘇一炮灰房間去嗚嗚咽咽地哭,她哭了半天後母親掛斷電話進來了,不說話先歎口氣:「你們這些孩子啊,真是要讓座父母的操碎一顆心。」 沒過多久程實就打來電話道歉:「不好意思,我媽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已經對她解釋過了,她不會再打電話來罵你了。」 他的道歉,蘇一實在感到受之有愧:「其實她罵我也是很應該的,到底這件事是我出爾反爾了。程實,有時候我都希望你能狠狠罵我一頓,那樣我心裡會舒服一點。」 他苦笑一下岔開話題:「你現在怎麼樣?還好嗎?有沒有計畫好以後去哪個城市發展?」 蘇一經過認真考慮後決定還是留在四川省內,她不想離家太遠。 程實認同她的決定:「那你就去重慶和宋穎在一起好了,我也會來成都擴展分公司的業務,到時候有空就過去看你,不會嫌我煩吧?」 「當然不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麼會嫌你煩。」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重慶?」 「下個月我要去趟北京,從北京回來後再說吧。」 「你要去北京,是去看奧運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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