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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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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 又過兩日,喬楦下班回來,坐在沙發裡,一臉的沮喪。 我敏感道:「怎麼了?」 她掩面,過了半天,才憤憤地道:「跟幾個同事被老闆請喝咖啡,說最近效益不好,可能要裁員,希望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隔了半晌,她又說:「寧浩也在裡面。」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但是,我什麼都沒說。 再過兩日,我照例去療養院看安姨,可是已經人去樓空。 冬日冷冽的空氣中,我站在一片狼藉的院落裡,茫然聽著看門的老徐嘮嘮叨叨地道:「這塊地皮已經被龍氏集團買下來啦,說是準備建高爾夫球場,所有人員全部遣散,以後,這家療養院就再也沒有了,唉,在這兒待了二十多年,都習慣了,一下子叫我……」 我感到一陣冰冷徹骨的寒意,幾乎是有些粗魯地截斷他的話:「安姨呢?」 他突然間想起了什麼,搔搔頭,帶有歉意地道:「啊忘了,你安姨昨天走之前給了我一個位址。」 安姨追問著我:「桑筱,為什麼要給我換到這麼好的地方?」 我環顧四周,這是一家高級療養院,曲徑通幽,空氣清新,林木茂密,綠樹紅瓦交相掩映,點綴著數十棟各種風格的別墅洋房,安姨住的是一個標準套房,偌大的房間,各項設施應有盡有,二十四小時配備護士,儼然五星級賓館。 見我不答,安姨滿臉的笑,又有些忐忑和不好意思地道:「說實話,這裡的條件比原先的那家好多了,原來的護士愛理不理的,打針又痛,經常把不開的水給我們喝,有時候不高興起來,還要一直不停地罵我們……」她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一臉的擔憂,「可是桑筱,這裡會不會很貴?」 我看著她無意中露出的胳臂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心裡微微一痛。 我以為我已經盡己所能給了她最好的,誰知道,仍然是深深虧欠了她。 冬日的沉沉暮靄,帶著濃濃的寒意,一點一點,侵入我的骨髓最深處。我下意識裹緊圍巾,走出大門。 正門口停了輛黑色轎車,旁邊還斜倚著一個人。他的姿態慵懶。我痛恨之至的那種慵懶。 那是個魔鬼。 我低頭,面無表情地走著。 就在我越過他身旁的一瞬間,他一把抓住我,在我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把我塞進車內,隨後上車,迅即鎖緊車門。 車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間停了下來。 他先下車,然後一把拽下我,當我下車之後,我發現已經到了江邊一隅,高高的江堤旁,細碎的浪夾裹著凜冽的寒意,一聲一聲拍打著,遠處星星點點的漁火,帶不來半點暖意。 他雙手緊捏著我的肩,我被他捏得幾近搖搖欲墜,我憤恨地看著他,拼命抑制著往他臉上吐唾沫的衝動。就是他,這個魔鬼,讓我如同一個被他殘酷逼上懸崖的獵物,無時無刻不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可笑,還有絕望般的無助。 他也看著我,他的臉上,竟也有著濃濃的陰霾,他的眼中,閃著我不懂的同樣近似於憤恨的光芒。 他猝然間就吻了下來。 我的憤怒已經達到了臨界點,我奮力抓他的臉,我踢他,打他,咬他。 這次他沒有絲毫退讓,他一把抓緊我的肩,狠狠回咬我,我們如同彼此負有深仇大恨的野獸般密密糾纏在一起。 我嘗到濃濃的血腥味,分不清究竟是我的還是他的。 我已經不在乎任何疼痛,我只知道,我迫切需要發洩,發洩我心頭所有的怒氣和已經到達極致的濃濃怨懟。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鬆開了我,但他的手仍然用力捏緊我,他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陰鷙地道:「俞桑筱,你究竟想要撐到什麼時候?」 我無語,只是覺得身上寒浸浸的,再加上方才的掙扎出了一身的汗,在江風的吹拂下,更是寒意徹骨。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沿著身後的那棵樹緩緩下滑,直到跌坐在地。我將頭深深埋進膝裡,一任紛亂的頭髮披散開來。經過剛才的一番糾結,我的模樣一定與瘋子無異。 那又如何? 眼前的這個龍斐陌,從他對父親的暗示,到對喬楦的強硬,再到對安姨的懷柔,一步一步向我緊逼。他絕對有著極其複雜的心機和目的。我僅存的自尊跟感情,包括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點自由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踐踏在地。 他所玩味的,是我的掙扎。 他所享受的,是我的痛苦。 我不甘心,我沒有辦法甘心。 我抬頭看他,他也正在看我,黑夜裡,他的眼睛很亮,閃爍著銳利而難解的光。 我就這樣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低啞而空洞地道:「龍斐陌,你幾乎擁有了一切,什麼都不缺,不要再耍我了好嗎,就算我是只無足輕重的小螞蟻,也有自己卑微的尊嚴……」 沒有人回答我,只有呼嘯的風聲在我耳畔穿梭。 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臉上滿是潮濕的冰冷。我的心得徹骨,如萬年冰凍。龍斐陌,無論是父親,哥哥,桑瞳,關牧,即便龍斐閣,在他們的口中,無一例外刻畫出來的他,手段決絕,不達目的決不甘休。 我不甘心。 我轉過臉去,茫然看向不知名的遠方,又過了很久,「給我一個理由。」 我看到一隻手,緩緩伸向我。 我聽到一個聲音,隱約而模糊地,被風吹得零亂而破碎,無法捕捉,「……你……也許……忘了……」 爾後,我被一下子用力拉了起來,重重跌到他的身上,他的唇貼在我耳邊,「桑筱,」他的手撫上我的臉,片刻之後,靜靜地道,「嫁給我,或許並不是一件這麼糟糕的事。」 我靜靜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所有的稿件被我疊得整整齊齊,筆筒、資料夾早就理好,桌子也被我抹得乾乾淨淨。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我低著頭,仍然慢慢收拾著,直到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我仍然磨磨蹭蹭地站著。 阿菲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桑筱,明天週末,我們幾個人約好去爬山吃燒烤,你去不去?」 我笑著搖頭,「不了,你們去吧。」 她仔細端詳著我,「桑筱,你沒事吧,這兩天怎麼一直老氣橫秋提不起勁的樣子?」她疑惑地道,「失戀啦?不對啊,你哪來的男朋友啊,根本不可能拌嘴吵架鬧脾氣什麼的,到底是怎麼了?」 還沒等我回答,她就皺皺眉,「啊,說了我倒想起來,那頭豬一天都沒打電話給我,我看他是想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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