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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然後想也沒有想,我把電話打給了喜芽。

  通了。

  是我,我說。

  你怎麼了?喜芽問。

  僅僅兩個字,她就知道我有事了。

  和陳北方吵架了?她輕聲細語地一問。這一問,是導火索,是催化劑,我只覺得天崩地裂,眼淚如洪水滔天。我一邊哽咽一邊訴說著自己的委屈,說完了,問,你說,喜芽,他應該不應該死?

  不應該,喜芽說。

  你偏向他!

  喜芽說,傻瓜,愛是一把手中的細沙,握得越緊,流得越快,最後,會一無所有。你對陳北方的愛是捆綁,他現在覺得甜蜜,有一天會覺得窒息。

  我不同意,難道愛還會累嗎?

  不是越愛越難分越難舍嗎?

  喜芽勸我,愛情的最初有青木瓜的味道,有淡淡的香和青澀,到濃烈時就感覺不到澀了,到最後又會回到原來的淡淡的香。

  算了算了,我說,不想聽你的大理論。

  也聽不了了,我的錢全打光了,手機沒電了。我去哪裡?我到哪裡去?

  感覺到冷和孤單,還有寂寞,還有清冷。愛到深處,原來是寂寞。我走走停停,不知到哪裡去。夜已經深了,我要走回學校去嗎?

  不回去,又能去哪裡?

  我不知道,陳北方此時正發瘋一樣地找我。他居然打電話給喜芽給葉畫畫,喜芽告訴了他,我在外灘,在一個電話亭邊。

  於是,他在黑夜中奔向外灘。

  而我一個人正對著黃浦江水流眼淚。

  夜的風吹得我渾身發冷。難道真的是我要求太多了麼?如果我愛一個人,我還會再去參加另一個暗戀者的生日宴會麼?我問著自己。

  答案是,我不會。

  這就是說,我愛得比陳北方深。

  可是,我捨得不要他嗎?我問了又問。答案是肯定的:我捨不得。

  所以,當陳北方叫我時,當我再度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時,我緩緩地轉過頭,所有的委屈在刹那間化成我的眼淚,噴薄而出。

  薄荷,他一步步走向我。

  而我居然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

  我可以跑開,可以打他,可以罵他。

  可是我說的是:陳北方,原諒我。

  我居然說的是原諒我。我怕他生氣了,怕他不要我了,我攪了局掀翻了桌子,他脫掉夾克給我披上,然後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髮。這個動作多麼憂傷,它的溫暖順著陳北方手指的方向流向我,我只覺得渾身一股熱流……我說,我嫉妒你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何況段曉昨又暗戀你,何況你又沒告訴我,何況我覺得你是我……我的,我一個人的……我哽咽著,一字一字地說,我吃醋了,生氣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緊緊地抱著我。薄荷,你不知道,即使你生氣時發瘋時,那個樣子都是全世界的女孩子都沒有的,那是只有薄荷才有的樣子!

  討厭!我破涕為笑了。

  不討厭!

  討厭!

  不討厭!

  我們爭著,我還要爭下去。他低下頭,突然以迅速的如閃電一樣的速度的吻住我,旋轉而濕潤,溫暖而潮濕。我回應著他,我們緊緊相擁,在春天的夜晚,在黃埔江邊。

  也許所有戀人的爭吵都抵不過這短暫的一吻吧。我們和好了,不過十分鐘。

  他說段曉昨真的暗戀他,一直想來送他東西,包括筆記型電腦。

  你動過心沒有?

  沒有。

  再說一遍。

  真沒有,一台筆記本就能把我收編了,我也太不值錢了。

  可是,這次生日,她說了幾次。最後一次,她在操場上攔住陳北方,夜晚有夾竹桃的芬芳,段曉昨站在暗影裡,幾乎有眼淚:其實,其實我只想讓你參加我十九歲的生日,此後,我再也不會有十九歲。

  陳北方終於答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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