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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墨到青子的房間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他忽然聽見衣櫃裡有嚶嚶的哭聲,他打開燈,拉開衣櫃門,青子正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坐在裡面。

  青子的頭髮胡亂交纏在臉上,她顯得那麼無助,那麼幼小,整個人就那麼一丁點。她的眼睛裡盛滿了眼淚,身體瑟瑟發抖,像是風裡的落葉一樣隨時可能被卷走。外面的世界風雨大作,而這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可能襲來的風險和破落。

  嚴墨緊緊抱住了青子,懷裡的女孩劇烈顫抖著,眼淚浸濕了嚴墨的衣服。忽然手臂一陣疼痛傳來,原來是青子緊抓住自己,太過於用力以至於指甲都陷進了肉裡。

  「嚴墨,奶奶不會回來了……」青子拖著一把嘶啞的喉嚨說。

  「嚴墨。」

  「嚴墨,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想奶奶……」

  「別怕,會照顧你的。青子乖,別怕。」嚴墨的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在硬生生在拉扯,眼角已經開始濡濕,有一顆眼淚掉到青子的頭髮裡。

  青子仿佛聽不見嚴墨的話似的,她控制不了全身上下的顫抖,控制不了眼淚嘩啦啦地掉出來,控制不了無目的地開啟嘴唇。父母的臉閃過眼前,還有奶奶,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可是卻一個又一個地被死亡奪走。這是一個噩夢,為什麼沒有人來叫醒她?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呢,嚴墨……」青子死死地抓住嚴墨,指甲越陷越深,但嚴墨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還有我。」嚴墨輕輕撫摸著青子纖細的長頭髮,「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還有我在。」

  嚴墨的眼睛裡閃爍著溫柔的光澤,堅定,不容置疑。青子看著嚴墨的臉,這個在她身邊一起長大的男孩,現在她已經十四歲了,而他總是在她身邊,鼓勵她,安慰她,陪伴她。

  還有我在。

  這句話把青子自那個噩夢裡喚醒了,像是神給予的救贖。他的話是黑暗海面上的一線光亮,是行到絕壁時候的生天。呼嘯的風從他們緊緊擁抱的身體裡穿過,窗外的閃電像是一個預言,明晃晃地照亮了孩子們的額角。

  「我們一起住吧,現在我也是一個人了。」嚴墨說。

  有的話對於一些人一說出口就是一個承諾,承諾的分量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定義,但嚴墨確實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一切都非常平淡,什麼也沒有打破。青子就這樣搬到嚴墨家裡,而嚴墨的媽媽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關於她的去向,嚴墨輕描淡寫地告訴青子:「她到國外工作去了,留了一筆錢給我。」

  各人有著各人的跌宕起伏,知道得太清楚又有什麼意義?青子只知道嚴墨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她也只需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

  此時嚴墨已經長成十六歲的少年,小時候自然卷得厲害的頭髮都平順了許多,只是仍然是營養不良般的偏黃。單眼皮的他身型單瘦,膚色也蒼白得厲害,輪廓卻清秀好看,是英俊的少年。

  十六歲,已經算是可以開始獨立的年紀。嚴墨的獨立遠遠超出了同齡人的意義。而青子也不再是躲避在奶奶的庇護下的小女孩,她像凜冽的植物一樣異常迅速地成長。他們好像天生就應該一起生活,彼此都沒有絲毫生分的感覺。如果要用什麼詞來概括這七個年頭,大概就是「相依為命」吧。

  C.

  「嚴墨,我今年二十一歲了。」被嚴墨從衣櫃裡找出來的青子坐在床頭,手裡捧著嚴墨剛為她泡好的熱牛奶。

  「是,二十一歲了還動不動就躲到衣櫃裡去,你不害羞啊?」嚴墨揉揉青子的頭髮,青子害怕打雷下雨的夜晚是因為七年前奶奶的去世,而每次她不開心或者跟嚴墨鬧彆扭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躲到衣櫃裡一聲不吭地坐著。這個習慣怎麼也改不了。

  「都七年了,你都成酒店規劃部的設計師了,我連大學也沒讀完。你說我們七年之癢過了沒有?」

  「你現在畫版畫不也挺好的。」嚴墨從青子手裡接過喝空的牛奶杯,「還有,什麼叫七年之癢?別亂用形容詞。早點睡覺,看看你的黑眼圈,好像我虐待了你似的。」

  青子順從地溜進被子裡,卻仍是睜大眼睛盯著嚴墨。

  「我關燈了,給你煮了紅豆粥放在冰箱裡,明天起床了自己熱著來吃。」

  「嚴墨。」青子忽然叫了嚴墨一聲。

  「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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