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何須淺碧輕紅色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一直到返校的時候,陳墨臉色還是黑黑的,也不理爸爸媽媽,一天到晚把小米(就是上次買的那只小貓,因為好吃懶做和老媽溺愛,二個月下來已經有變得癡肥的跡象,陳墨本著正話反說的原則,給它起名叫小米)抱在懷裡翻小說。我這麼清白無瑕的人品居然會被自己的父母看得這樣低,搞得最後自已要到一隻貓身上尋找溫暖,陳墨自憐之餘,也只有感歎先知在本家,永遠是不吃香的。

  陳墨返校很是提前了幾天的,還沒出節,本以為這樣人會少些,也沒看日曆。結果上了火車才發現人不說爆棚,也絕對不算少。問了問身邊好象是校友模樣的一個很眼熟的妹妹,卻沒想那妹妹居然以你胡知故問是不是腦子缺線啊的口氣沒好氣地說,「今天是二月十三嘛。」陳墨說是,我知道今天二月十三。一邊說一邊自已也想起明天二月十四,不由狂暈,原來自己錯開民工潮,錯開學生返校潮,卻偏偏湊上了剛剛從西方傳過來並且已經開始在學校裡時興起來的共度情人節潮。

  難怪前天最後一次通電話時她沒好氣地說我大後天到學校啊,話筒那邊出現了一陣耐人回味的沉默。

  我沒有暗示他,我真的冤枉啊,陳墨也顧不上會不會被人誤認為瘋子,啊地一聲大叫,恨不能拿頭撞到火車車廂上以證明被自己用墨水染得漆黑的誠意。

  第二天中午,火車到站,然後陳墨打車去學校。拖著大包小包她自已做的白辣椒炒豬舌頭、鹵鴨胗等各種菜肴,做的時候心裡那樣的期盼高興,僅僅只隔了兩天,這份高興就有點變了味了,一想起居然是自已主動開口約人共度情人節,陳墨就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鑽下去。

  果然,她回到寢室還沒有五分鐘,電話就響了。又過了五分鐘左右,她剛剛拿其他幾個人的飯碗到水房洗好,把包裡的幾樣小菜拿出來分好,有人已經在敲門了。

  陳墨頭也不回彎了腰疊衣服,臉上那一抹羞色以山火燃燒無堅不摧的速度在擴散,文濤笑咪咪地進來,笑咪咪地以春節期間國家領導人在基層視察時關注基層人民生活的態度在幾個碗間巡視著,頻頻稱好,連連點頭。陳墨回過頭時,人家已經主動放低身份與民同樂拿了她的

  陳墨撇嘴,為什麼這個人表現得這麼猥褻的時候就沒有一個崇拜者在旁邊呢?保證打碎一地芳心去。

  其實陳墨誤會了,文濤也只是在為他接下來的話壯膽罷了,「吃飯去吧,下午去哪?」

  陳墨面部剛剛恢復正常的毛細血管又再度充血中,再多出幾回這樣的事,陳墨臉上只怕會病變成紅紅的兩團,病因是毛細血管壞死。

  很多很多年以後,某人被陳墨拽著衣領在其耳邊理直氣壯地大肆獅吼「情人節你居然不安排我活動!」的時候,回想起當年那個純潔得小白花似的姑娘,也只剩下一句感慨:一入江湖歲月催啊。

  第30章

  陳墨以餓了為由,在學校門口隨便找了一家店子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飯,飯後文濤要同其上街,也被其以路上太累為由打斷,文濤請示老佛爺是不是還要回寢室補眠一下的時候,陳墨幾乎是有些賭氣地說出一句,「隨便!」好容易碰上一個情人節真的要獨自一人床上度過,陳墨也就不叫偽小資而該改名叫木頭了。

  也許是從這一刻開始,文濤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徵求女士的意見。就象很多年後奇志大兵相聲中的一段,「我們到哪裡去玩?」「隨便。」「去公園不?」「擠死人了。」「去喝咖啡不?」「浪費。」「去看電影不?」「又沒有什麼好片子。」「那我們去哪裡?」「隨便。」

  文濤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眼光突然落到了前面一家鋼琴酒吧打出的「情人節專題」的招牌上,靈機一動,好言好語地再跟陳墨請示,「進去坐坐不?」還是得到一個無可無不可的答覆,「隨便。」

  這家小小的集鋼琴、卡拉OK於一體的學校酒吧,以前這兩個人都分別來過,差不多連空氣中都充滿了學校酒吧特有的一種廉價的熱鬧的味道。但是今天進去時,卻發現好象是參加王子舞會的灰姑娘一樣,雪白的桌布,桌上白色小瓷瓶裡插的不是娟花而是新鮮的玫瑰。因為店裡還沒有什麼客人,並沒有人出來彈鋼琴,只是牆上的卡拉OK的幕布上在放著95年十大勁歌金曲頒獎晚會。

  兩個人找了一個偏僻角落坐下,文濤招過服務生說了幾聲話,又點了茶果零食上來,過了不多久,銀幕上就換成了94懷念黃家駒byeond演唱會。

  陳墨是很久沒聽過byeond了,這時看著銀幕上活生生的黃家駒,突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然後聽到了那一支在發表當時並沒讓她過多注意而黃家駒死生卻讓她加倍熱愛的《海闊天空》,「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風雨裡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也許是應了情人節專場的關係,音樂並不大,而黃家駒的聲音是越放得大越能讓人熱血沸騰的,文濤做他的粉絲做得比陳墨地道,他深深地貪婪地吸了一口氣,好象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海洛因一般。

  這支歌放完,換成了長城,文濤的這一劑精神鴉片也吸完了。兩隻眼睛賊亮賊亮的,靠了過來低聲問,「陳墨,你想過將來要過怎麼樣的日子沒有?」

  陳墨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醒過來,一不小心就說了實話,「工作要輕鬆,有一點點錢用,最好是當公務員,一天工作不超過八個小時,一周工作最多五天,剩下的時間吃喝玩樂。」

  文濤嘴角的一點酒窩很快地閃了一下,他兩隻眼睛專注地看著銀幕,似是無意地玩笑,但終究聲音裡還是帶上了一點點渴望與希冀,「有沒有想過畢業後陪我去美國幫我洗衣煮飯?」

  來了,平時裡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還是這樣不從人願地來了。陳墨心裡打了一個突,理智與情感已經在她心裡腦海裡擺開了戰場,開始了激烈的拉鋸戰。她和文濤不同,文濤的小資是真的而她的小資是偽的。和愛爾蘭農民出身的斯佳麗一樣,她的中國農民血脈註定了她也是無比熱愛著腳下的這塊土地,無論是她身心或是靈魂都沒有對大洋對岸那個富裕繁華的國度產生過除好奇之外的哪怕一點點渴慕情緒。但是文濤,文濤一個人出去的話異國他鄉會是怎樣的孤獨?而且,還有現實,出國的學子分手的命,既然是命運,只怕優秀如文濤也是逃不過的罷?

  銀幕上,黃家駒在說,不管你的生活多麼忙碌,不管你如何鑽營,你總是無法缺少音樂……

  陳墨的神情幾乎可以稱之為溫柔而堅定,她輕輕地搖搖頭,「我不去了,我在家裡等你。」不管老天爺將給我們什麼樣的命運,前方有多少的誘惑與磨難,我都會在這裡等著你。

  文濤喝了一口飲料,唇邊的笑容也有點可憐兮兮的味道,「我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面的話,可能會得病,可能會挨餓,可能會忍受不了寂寞和誘惑,那麼你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經歷這一切?」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話,陳墨反而覺得分外的真實,她心裡一邊有些惱恨:我都不打算再干涉你的人生,你憑什麼還要反過來強迫我的人生呢?一邊腦子裡卻是一幕一幕閃過他剛才說的這些可能出現的情形,心內頓時一陣絞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眶裡打轉。

  為著掩飾這一幕,陳墨把桌上的一杯珍珠奶茶移到自已面前,雙手握住杯子,低頭小口小口啜著吸管。而不知什麼時候,她的手已經被人溫柔地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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