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何須淺碧輕紅色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文濤也笑笑不語,陳墨問他,「你比我熟,什麼地方買薑最近?」文濤笑,「差不多,到教工小賣部那邊去吧。」兩個人一起往遙遠的西菀走去,兩個那樣伶牙俐齒的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卻都找不出什麼話來。還是陳墨大方,走了一陣子後笑著說,「我也最喜歡黃家駒呢。」

  文濤也努力找話,「為什麼呢?」

  陳墨思索了慢慢地回答,「不知道,我第一次聽他的歌是《農民》,大概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不是情歌的港臺音樂?那時候還只剛剛覺得這個長得瞞普通的,但是眼睛裡很乾淨,音樂也讓人感覺舒服。然後又聽了他別的歌慢慢地就喜歡上了他羅,沒什麼道理。」

  也許是被黃家駒拉近了他們兩個人的距離,陳墨說話又恢復了對熟人的肆無忌憚,突然問了一句「喂,你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文濤驚詫,沒想到她上半句還在說黃家駒,下一句馬上就跳到自已身上,中間過門都不帶,這思維也夠跳躍了,他笑了問,「你覺得我變成什麼樣子了?」

  陳墨皺了眉頭,「心機太深,圓滑世故,也俗氣了,人比以前倒是討喜多了,不過我……」她差點就冒出一句「不過我不喜歡」不過幸好已經意識到有點交淺言深了,馬上收嘴不語。

  文濤卻不在意,「哦,這是你以前給我的忠告啊。」

  陳墨嘴巴「啊」了一聲,那個啊出來的圓形半天沒有合攏,我以前和你無怨無仇會給你這種忠告害你長大了變得這麼畸形?

  文濤也知道她老人家多半已經忘不起這個事了,慢條斯理地憶苦思甜,「你讓我學東方朔『依隱於世,形見神藏,與物變化,無有常象』有沒有這回事?」

  陳墨張了四五次嘴,東方朔這段話她是背得的,只是什麼時候說出來給文濤做了座右銘的?她立馬賴帳,「喂,小孩子說話不負責任的啊。再說了,你這麼聽我的話,我現在只有一缺錢用就嚷著要去搶銀行你幫不幫我去搶?」

  文濤低低地笑,笑得陳墨臉上一紅,又解釋了說,「呃,其實象你這種做大事的人變成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那誰誰說的,做大事的人皮厚心黑才是正常的。」卻又忙忙地捂了嘴,真正是越描越黑了。[奇書網Www.Qisuu.Com]

  文濤哈哈地笑了起來,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十九歲的男孩子的笑容,笑得毫無形象東倒西歪。陳墨緊緊地閉上嘴,懶得再去免費幫人家提供笑料。

  在這樣一個暖洋洋的秋天的中午,有一種久違了的被人稱做友誼的東西在兩個分別了很久的人之間恢復。

  第15章

  陳墨學校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學校,所謂歷史悠久,換言之便是該學校裡有很多存在很久但是不見得合情理的東西。比如說外貿系系樓前面生長的那塊楊樹林。

  那塊樹林就在馬路一側,長得很茂盛,就是大白天中午走入林中抬頭也是陰森森的,被俗稱作「鬼拍手」的大葉子就是在沒風的時候也嘩啦啦地亂響。而外貿系的系樓是一棟五十年代蘇聯援建的俄式建築,位置偏僻九曲十八彎不說,還有著血紅的磚牆,老式的吱嘎亂叫的木窗,更詭異的是這段路的路燈基本上只是擺設,無論什麼時候走在這條路上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一種。陳墨曾經設想過這片林子最恰當的用途應該是月黑風高的時候,一個白衣飄飄的妹妹飛在半空中,面部朝下深情而急切地呼喚,「采臣!采臣!」

  於是,某個晚上,陳墨好容易舒了一口氣從系樓中出來,眼見的是月黑風高的黑暗,耳聽的是頭上陣陣稀裡嘩啦的亂響,想起自已以前說過的種種輕神蔑佛大逆不道的語言,饒是她賊膽包天,那一瞬間背部也不覺有些寒意。而且因為她交卷最晚,就在她猶豫的那一霎間,和她一同補考出來的寥寥數人的影子也漸漸看不到了。她愣了一愣,念頭一轉,「換言之,這地界現在是俺的了」她心裡嘿嘿了一聲,舌頭在口裡打了個圈,吹了一聲感歎的口哨,義無反顧地投入暗夜,長髮飄飄,布拉吉似的長裙,從身後看怎麼看怎麼一個純潔似丁香花般的姑娘。不協調的,是姑娘不甚秀氣的步伐和從她口裡發出來的很熟練很清越的口哨聲,「遙遠的東方,列國的邊疆,還有遠古的破牆……」

  再一轉彎,系樓的燈光就被那該死的樹子遮了個乾乾淨淨,面前是一片濃稠的黑暗,陳墨撅了腮幫子,口哨吹得越發的大聲和用心,思緒仿佛也跟著歌詞飛向了某片蒼茫苦痛的大地。直到她發現本該在她的腦海的歌詞被人從樹林中拋了出來,「前世的滄桑,後世的風光,萬里千山牢牢接壤。」

  很黃家駒,真的很黃家駒。陳墨心中下意識讚歎,然後她腦子裡轟地一聲,口哨嘎然而止,手裡的東西已經朝聲音來處扔了過去,然後再才是她的尖叫,「鬼啊!」

  雖然明知最大的可能也不過是被她的口哨引起了共鳴的男生,但是陳墨還是在做完了上述一系列下意識的動作,腦子恢復正常運轉後才表達出了正確的應對方式,「誰?出來!」

  陳墨心中的懊惱無與倫比,她一直以為以她膽氣智慧,就算穿越時空回到革命時代她也肯定會成為江姐,結果真穿越了卻發現敵人還沒動竹簽她就成了甫智高。對自已人格的清晰認知使她有些遷怒,豎了眉毛質問「人嚇人,嚇死人,同學你邊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那邊懶洋洋地回嘴,卻是一口交關斬的京油子腔,「喲,同學,您這不分明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聲音卻有些熟撚且有愈來愈近的架勢,陳墨正在琢磨身邊哪位男士既能操一嘴流利官話又能賣一口正宗粵語的時候,只聽嚓嚓的聲音響過,一團橙紅的火苗爆了出來。

  打光機的光並不亮,卻分明照出了面前人的眉目輪廓,和他嘴角隱含了一點調侃的笑容。

  看到是熟人,陳墨心裡有一點點高興,她跺腳嗔道,「糟糕!我才買的鋼筆!你要賠我。」文濤聳聳肩,「強盜邏輯,如果剛才你手裡拿的是一盤金子,也得該我賠?」隨了他的動作,火光微微的搖曳,他臉上原本是酒窩的地方仿佛變成了一點陰影,眉目間的那種在陳墨眼裡過於張揚的氣勢也被淡化了,顯得分外的柔和妥貼。

  陳墨突然意識到自已是不是看帥哥看得太直接太久了些,好在文濤的樣子也並不象嫌惡她唐突之類。她吐了舌頭轉變話題,「你怎麼竄到這裡來了?」

  文濤把玩著火機,「這是我們新大嫂給的任務,說怕你走夜路過鬼林,特地讓我們老大給我打電話,叫我順腳陪你走一趟。」

  「鬼林?」陳墨寢室裡諸路豪強雖然無比怕鬼卻從來不怕動手打陳墨,所以陳墨的這點感覺在寢室裡還沒完整地表達出來就差點被掐死了,此時聽他一說,大生知己之感。

  文濤微微一笑,「你們外貿系的鬼林和外語系的情人路同為本校同學談情說愛的聖地,不然這條路的路燈怎麼老是不亮?換了好的又被砸壞,換了好的又被砸壞,所以到後來總務部都懶得來換燈泡了。」

  陳墨對這種八卦明顯沒什麼興趣,她瑟縮了一下,和文濤拉開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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