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6)_金輝慶

六

　　大約一個月之後，一件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讓朱妍不得不又想起那個晚上。

　　這不可能！朱妍心裡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朱妍坐在馬桶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手裡的試紙證明，她真的是懷孕了。和正民在一起的三年中，正民一直都很小心地在避孕，他的解釋是，兩個人在一家公司上班，如果在結婚之前懷孕的話，會給朱妍帶來很多麻煩。不過現在想想，他不想讓朱妍懷孕，只不過是不想被拖後腿罷了。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兩個人也已經分手，就算知道了他的這種用心，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現在的問題是，她懷孕了。而且，這個孩子並不是與她交往了三年的正民的，而是因為一個荒唐的誤會、只發生了一次關係的俊奎的孩子……

　　朱妍藉口身體原因而向公司遞交了辭職信，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經過一家婦產醫院，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許多電視劇和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場面，未婚的少女懷孕後，路過婦產醫院時，常常會呆呆地看著一對對夫妻手牽手走進醫院。沒想到，今天輪到了自己。可是，如果自己現在走進去，那麼就將是兩個人走進去，一個人走出來。但是她知道，她必須要走進去。不過，如果在家附近接受手術，很可能會被父母察覺。朱妍決定到外地的醫院去做流產手術。反正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絕對不能出生的孩子。一想到這個孩子雖然投胎一次，但無緣見到這個世界就要離開，朱妍也覺得很心痛，可是，她別無選擇。

　　回到家裡後，朱妍告訴了父母自己辭職的事情，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爸爸媽媽都很擔心，朱妍又說，想休息一下，準備這兩天出去旅行。

　　「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想去旅行？我看你最近身體好像也不太好，要不還是在家裡休息吧？」

　　爸爸媽媽雖然沒有明確反對，但看得出他們並不情願。最近女兒的情緒一直不好，他們早就開始擔心了。不過，擔心歸擔心，他們最後還是同意了女兒的要求。

　　朱妍獨自一人來到海邊。現在，她與肚子裡的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了。她告訴爸爸媽媽大概出來五天左右，手術以後至少要臥床休息一天，而且，到那時候，一定不會有心情到處遊玩。她打算在回家前兩天去做手術，而在這之前，她只想能和孩子一起在海邊度過。

　　如果勇敢地把孩子生下來，然後一個人把他帶大……或者可以去找那個俊奎，讓他承擔責任，那天如果不是他，就根本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那樣的話，或許可以不必打掉這個孩子……

　　只要一想到無法出生的孩子，朱妍就會感覺到深深的自責。

　　是放棄你一個，還是我也隨你一起去呢？

　　朱妍的心裡也如同奔騰的海浪一樣，時漲時落，翻卷不停，只要一想到肚裡的孩子，她就幾乎不能自已。

　　俊奎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來到釜山的分公司。路過海邊時，恰好看見了正望著波濤發呆的朱妍。朱妍茫然痛苦的表情讓俊奎的心裡一沉，或許她還沉浸在男友背叛所帶來的傷害中。俊奎很想走上去跟她說話，不過因為身邊還有別的同事，所以只能想想作罷。車開過去以後，俊奎的心裡又感覺到了與上次相同的失落，儘管如此，他還是告訴自己，還是不要搭話的好。她不是曾經寫過保證書嗎？絕對不會再接近自己。

　　在朱妍的心裡，自私終於占了上風，為了自己的名譽和將來，她必須放棄這個孩子。雖然她能夠瞭解生命的尊嚴與母性的光輝，要遠遠重于單身母親所要承受的那些苦難，她也知道，日後或許她會後悔今天這個決定，一想到這個可憐的孩子，她的心也像針紮般疼痛難忍，可能她的後半生都將在對這個孩子的懺悔中度過。但不管怎樣，她都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再改變。

　　連俊奎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為什麼要打聽她住的賓館，現在為什麼又要跟著她，為什麼會那麼惦記她。是因為她剛才在海邊那種悲壯的表情嗎？此時，她在一所醫院前停下了腳步。那是一間婦產醫院。俊奎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難道是她懷了自己的孩子……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並不是沒有可能。那一夜，他以為懷裡的人是惠英，所以根本就沒有採取避孕措施。想的反而是，如果惠英能夠懷孕，未嘗不是件好事。

　　朱妍猶豫了一下，是不是真的要走進去做那個流產手術。從俊奎的立場來看，這其實應該是件好事。雖然那天他沒能向惠英求婚，不過他已經決定要重新選個日子向她求婚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朱妍真的懷了他的孩子，那麼無疑會打亂自己和惠英的結婚計畫。

　　雖然朱妍打掉孩子，無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俊奎，都應該是最合適的，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還沒降生就將要失去，俊奎卻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冷靜。他似乎是無意識的，跟著朱妍走進了醫院。

　　面對護士的詢問，朱妍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昨晚思忖了一夜，也已經把要說的話練習了許多遍，可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看到護士已經有些不耐煩，朱妍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

　　「我……」

　　「不是說好一起來嗎，你怎麼不等我就自己跑來了？」

　　朱妍覺得一雙手臂摟住自己的肩膀，同時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她嚇了一跳，回頭看時，競發現是俊奎站在身後。護士看到俊奎，似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露出了微笑。這一定是她看慣的一個場景，丈夫陪著妻子來婦產醫院，當然是做產前檢查。

　　「請把醫療保險卡給我。然後先到那邊稱體重，過一會兒過來量血壓。」

　　「那個，我沒帶醫療保險卡。」

　　「哈哈，是這樣的，我們住在漢城，到釜山是來旅行的。剛才散步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太舒服，我們想也許是……所以……哈哈。」

　　「哦，你們一定是來度蜜月的吧？那肯定是意外之喜了，呵呵。」

　　一個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大嬸，看著他們倆的樣子，善意地打趣道。

　　「已經檢查過了嗎？」

　　「是的。」

　　「打算生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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