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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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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只哭一分鐘 把花、星星和光埋在你的臉上,埋在你的睡夢裡 天亮了,睜開眼睛吧,讓清晨在你的臉上跳舞 星星活在你的眼睛裡,光流動在你的皮膚上,花綻放在你的微笑裡 散發著香氣。黑暗中,你伸了個懶腰 世上果然存在這個叫時機的東西。 在不到九秒就會結束的百米短跑中,運動員奉獻自己的全部青春,只為了把紀錄縮短0.01秒,而在數十年的人生中,有可能只是喪失了一個月,甚至幾天的時機,整個人生就變得一塌糊塗。在現實生活中,由發現病因的早晚決定生死的情況出乎意料地多。吳雨舒的情況雖然沒有危及生命,但她的眼睛因為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而最終失明了,兩隻眼睛相隔十一天依次失明。 當事者和旁觀者都覺得難以置信和不知所措,但這樣的事情確實發生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根本不可能啊!是夢吧?就在人們這樣嘀咕著的時候,事情像離弦的箭一樣穿透身體飛走了,就像一個扒手偷了東西後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張口結舌的人們。 表面看起來,現實生活似乎完美無缺,人們無比健康幸福,但突然之間就發生了一件這麼悲慘的事,而整個世界卻依然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瞭解情況之後才明白,原來悲慘的命運距每個人都不遙遠。 雨舒花了兩天時間去了四家專業眼科醫院,得到的診斷結果幾乎完全相同。 儘管已經遲了,最終雨舒還是回到第一次去的漢江邊的峨山財團綜合醫院眼科主任那裡接受了治療,因為後來知道他是這方面最權威的專家。 這是雨後送傘式的治療。 雨舒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院,眼科主任為了治療她那以驚人速度擴張的角膜炎症,同時集中使用了好幾種方法:200毫升的抗生素Urekacin;肌肉注射Tricef;在角膜上塗抹紅黴素軟膏,同時滴用泰利必妥眼藥水;另外還進行紫外線治療,殺滅細菌。 但問題是雨舒的黑眼球先天比一般人脆弱敏感,難以承受這些治療的刺激。在藥物的作用下,雨舒的眼睛出現了惡性藥物反應,病毒像白色蜘蛛網一樣在雨舒的角膜上蔓延開來,眼球像發黴了一樣蒙上一層白膜。 眼科主任看著雨舒的雙眼也感到束手無策。他幾乎每天都跟日本東京、美國密歇根州綜合醫院的眼科專家長時間通話,在互聯網的眼科醫學網站上搜索求助,在最新醫學期刊上尋找新的治療辦法,但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大勢已去,雨舒眼睛裡的太陽真的像隨時間流逝西斜的太陽一樣慢慢沉了下去。 住院十幾天之後,從2月中旬開始,雨舒眼睛的情況迅速惡化,看到的東西越來越模糊。2月28日,診斷表明左邊的眼睛徹底失明了。從前一天開始,左眼裡的物體和顏色就全部消失了,只能看得見醫生開開關關的射燈的強光,那燈光對雨舒來說就像暗夜航行時渴望的燈塔光一樣。醫生一關上燈,她的眼前馬上落下重重黑幕,只有用燈直接照射眼睛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像星星閃爍一樣微弱的光芒。 眼科主任用裂隙燈檢查雨舒的角膜,清楚地看到她的角膜像一片廢墟,微細的神經全部被破壞了,眼表很乾燥,坑坑窪窪,留下一些火傷般的痕跡,白膜如同白色花朵盛開,佔據了整個眼球。從醫學的角度來看,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3月11日,雨舒接到最後宣告:右眼也失明了。 所有的事情都來得太快了、太突然了,雨舒甚至還沒有理清頭緒。人生的這種厄運到底隱藏在什麼地方呢?激湧的黑色波濤轉眼間就把雨舒從明亮的世界捲入一片漆黑之中,這是雨舒沒有預料到的,也是周圍任何人都沒能預料到的。雨舒沒有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也沒有人警告過她。 但是,這能怪誰呢? 當生活中發生了一些瑣碎的、看起來極其平常的事的時候,人們總是心存僥倖,以為遲早會變好的,正是因為這種漫不經心,才令這種致命的噩夢般的情況在現實中累積起來,而這是雨舒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眼前的一切,形體逐漸變得單薄,色彩逐漸消失,雨舒用自己的眼睛一步步地確認著這些變化,卻束手無策,她整個人仿佛在不停地向下墜落,落入漆黑一片的萬丈深淵中。 哭泣能解決問題嗎?大發脾氣,揪著醫生的脖子能解決問題嗎?如此看來,一旦生活中隱藏的決定性的東西開始發揮作用,醫生所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只能等待,等待好運的降臨,等待神靈睜開眼睛伸出救治的手,只能這樣茫然地等待。 …… 雨舒知道光線正在遠離自己的世界和生命,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自己的一切被奪走,心中悲慘的感覺無以言表,好像一枚巨斧在不停地砍著自己的脖子,好像一個人孤零零地被世界拋棄了似的。 那黏糊糊甩也甩不開的黑暗吞沒了脖子,慢慢吞沒了雙眼,心中的恐懼越過現實的界限蔓延到夢中,不是陷入夢魘難以掙脫,就是在噩夢中尖叫驚醒。啊!那難以言表的恐懼、絕望和委屈! 這些心驚肉跳的日子,雨舒都是一個人咬牙堅持下來的。 這可信嗎? 儘管不是眨眼之間,但短短一個多月,四十幾天的工夫,工作突出、事業有成、跟男性站在一個起跑線上依然輕鬆超越的雨舒,竟同時失去了她的人生和世界。 雨舒本人也覺得難以置信,但是,正如一步走錯就會全盤皆輸一樣,她犯了一個大錯誤,結果就失去了自己。儘管這個快速旋轉的世界時刻都在催促她,但她還是不應該對比什麼都重要的眼睛漠不關心。正是她的這個錯誤,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後果,永遠失去了跟這個世界和人們溝通的通道。 可能因為過去她面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的工作時過於自信了吧。 左眼失明後,雨舒經歷了一番不足為外人道的激烈的心理鬥爭和感情衝擊。第二天,她撥通了在瑞典的媽媽的電話。 「媽!」 「誰呀?是我的女兒——雨舒啊!最近過得好嗎?」 「……嗯。媽媽你呢?」 「我呀,還是那麼快樂啊!你不知道吧?從下個週末開始我要跟你繼父一起開二人音樂會,叫爵士鋼琴和爵士小提琴的約會,哈哈……是不是聽起來有點土?但我就是喜歡這個名字!演出在伯恩劇場,相當於漢城的世宗文化會館,是這裡最好的音樂廳。就算你不來電話我也正打算這兩天打給你呢,你來不來?」 「不!去不了!」 「哎呀,我聽你說『去不了』都聽得煩死了!好吧,工作很忙吧?我猜也是,沒關係,別放在心上了!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怪,很累嗎?」 「有點兒累。」 「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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