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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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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開心,就像是一個孩子終於快要拿到盼望已久的糖果了,用其它形容詞很難表示出那種灌滿全身,異常簡單,在別人看來根本不是幸福的幸福感。 過了一會兒,小安走了過來告訴我,說那客戶好像在別家店交押金了。我愕然,趕緊派老彭假裝上廁所,去幫我看個究竟。老彭去了又回了,對我苦笑。這時,林林走了過來問我,那個人是不是在別家買了?我看著林林,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是的。林林也許是不滿意我的這種無所謂,就出去和小莊聊起了這件事。聊著聊著,林林還回頭跟我說了一句:"嗯,確實在那家裝了,我看見主機殼都送過去了。" 也許林林說這句話並沒有特別的意思,我卻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陡然爆發,認為林林是在嘲笑我的無能,在怪我失手,在故意掃我的面子。我大聲呵斥林林,林林沒還口,只是低頭站到遠處的樓梯口拉單去了。 吃完飯回家後。我沒有打遊戲,她也沒有看書。 我躺在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她躺在我旁邊,兩眼望天花板。我沒有說話,她也沒說話。如果我和她都是少根筋的人,那麼這難受的一天,就會到此打住。 偏偏沒有。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我也在這樣想。 我在想自己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天,我會為了30塊錢惱羞成怒,我會因為30塊錢沒賺到而朝林林發脾氣。 我因為30塊,而敏感,而惱羞成怒,而覺得這簡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而覺得自己無法超脫,所以,我和她吵架,然後我們回家,躺在床上想著同樣的事情。我和她都在想,為什麼我們活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們的幸福,輕而易舉地被30塊錢摧毀掉了。我覺得我很低賤,低賤到了30塊。30塊,標在我額頭上的價碼是30塊。卡夫卡說過,每個人額頭上都貼著一張價碼,我現在知道,而且很清楚地知道我額頭上的那個標價。 要是麻木不仁就好了,可惜我和她都很敏感。 我蒙在被子裡無聲的流淚,後來控制不住,身體在被子裡一抖一抖的顫動。林林伸手進來,把我抱緊,我這時才發現,她已經哭了很久了。哭得很傷心,哭得頭髮都濕了,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她對我說,我們真可憐。我說是的,我們真的很可憐。 我們最後是哭著睡著的。 林林告訴過我:"我們像兩條魚,我們要相濡以沫。" 林林又告訴我:"貧賤夫妻百事哀。" 32 上個星期四,林林打死都不去上課。我摸著她的臉打趣說:"怎麼這麼不乖啊,課都不去上了啊,哥哥不獎你大紅花了哦。" 林林轉過身,不說話。我繼續追問,林林才說:"我穿這身衣服又髒又舊,都不好意思和同學坐在一起。" 習慣了美麗的林林不習慣不美麗的林林。 這不是虛榮。 33. 世界在我眼裡,成了一個金錢飛舞,肉體分裂的搶劫場。在哀號聲中,大家都在胡亂搶,搶到後就裹在懷裡,獨自享受掉,然後繼續下一輪搶劫。我身處搶劫場的中心,把牙齒磨得足夠尖銳,但就是搶得不夠多。眼界之中,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讓我繼續搶了。我坐立不安,我四處打量,我八方追逐,卻最終發現落得個兩手空空,聽到一句林林實在不忍心說出口的"貧賤夫妻百事哀"。 迎著瑟瑟秋風,我努力尋找著血腥味。如果我天生就不是一個活該餓死的人,那我就一定能順著血腥味找到肉。抱著這樣的純潔理想,我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大概生命本就是用來等待的,半生俯仰再加半生飄零,就只為那一瞬間的獵物,最後成全自己。 我盯上了蕭哲"店長"的位置。然而一家店面,永遠只有一個店長,只有一個拿著比別人高得多的收入的人。我能否堂堂正正地坐上這個位置,能否讓劉大爺捨得把蕭哲這塊肉割掉,把我這塊肉含在嘴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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