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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江寒面無表情,說,辦正事時,會影響我判斷和思考!大家快行動吧,時間就是金錢。找到小瓷要緊,一會兒會有更多人加入進來的。

  我心想,我更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呢,然後和夏桐一起往康天橋的車邊走去。而江寒,給海南島和胡巴指了指一輛紅色的車,自己就開始對著電話講起來。他說,哦,媽,我這裡有朋友出了急事,要找一個人,需要你幫忙。你幫我聯繫一下唐繪裡的人,恐怕需要所有弟兄動用自己能動用上的力量了,嗯,非常緊急……

  康天橋的車駛上了公路,我好奇地問康天橋,哎,江寒的媽媽是唐繪的老闆嗎?

  康天橋笑,哦,你也知道唐繪啊?他媽媽秦心之前是唐繪的老闆,現在不是了。不過這不影響唐繪幫我們找人。其實唐繪的人出動了,我們這些人根本就是充數的,回家休息都可以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很好奇地問,那現在唐繪的老闆是誰啊?叫什麼名字啊?

  康天橋說,哦,現在的老闆叫……

  啊——小心——夏桐尖叫了一聲,康天橋的車子和一輛大卡車迎面擦過,我們的身體差點撞在車玻璃上。驚魂之後,康天橋一身冷汗,夏桐說,天涯,別說話了。

  我和康天橋都噤聲不語。

  時間在分分秒秒地過去,我和康天橋還有夏桐一起,走進了一家又一家歌舞廳。康天橋拿著海南島給大家的小瓷的相片,挨個酒吧地問,但是他們都搖頭,要麼說不記得,要麼說人太多忘記了。

  酒吧裡,有一種喧鬧的悲傷,每個人都在這裡將自己的快樂無限放大,扭動著肢體,直到累極。是為了方便回家時能倒頭就睡嗎?可以不留單獨的時間給自己,去思念某個人,去沉浸在某段悲傷裡。我突然想起了在國外的江可蒙,她說春節時回來。

  城市的霓虹燈劃過我的臉,五顏六色的模樣,光影動盪,不可預知。

  我突然想起了遠在十三歲的那段年華,想起了葉靈,她似乎就在遠處對著我笑,那種有著香氣的笑。我也想起了顧朗,那時的他,有一條天藍色的毛巾,上面繡著一隻小熊仔,他在球場上用它擦汗,某一天,在校園裡,他將它交給了被水淋透了的我。

  一晃啊,居然這麼多年。

  不知道為什麼,心臟突然很激烈地跳動了起來,猶如一種預兆一般。

  海南島打來電話,問康天橋,有消息了沒有?

  康天橋一聲歎息,並安慰海南島,說,江寒動員了整個唐繪一起幫你找小瓷,你別太擔心。

  掛斷電話,康天橋看看我,說,你在想什麼?有心事?

  我搖搖頭,我說,我擔心小瓷,現在都快十二點了,四個小時過去了,可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康天橋說,她不會這麼準時去自殺吧?她又不是鬧鐘。

  夏桐在邊上,冷冷地說,開車請注意安全!

  時間一點又一點地溜走。

  我突然覺得不能喘息,覺得整個天空都要壓了下來,這種恐懼無法消除,我想如果找到了小瓷,我一定狠狠地揍她一頓,和海南島胡巴一起往死裡抽,她怎麼就不知道會有這麼多人為她揪心呢?

  還是,這果真是她想要的結果呢?

  午夜兩點。

  這個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我盯著夏桐的手機,當液晶屏上的數字變成2:00時,我的頭皮瞬間發麻,感覺腳像踏在了棉花上一樣。

  小瓷始終音訊是全無!

  江寒、唐繪的人、海南島胡巴他們以及我們三個人。沒有任何人回應說找到了小瓷。

  胡巴給康天橋打來電話,說,咱們唐繪裡見吧,海南島說,別找了,沒用了。

  康天橋說好的,然後,他就給江寒打電話,說,人家說不找了,兩點了,人肯定掛了。咱們一起回唐繪吧,可能是想跟兄弟們說聲謝呢。

  江寒在那端冷笑,說,他真以為他妹妹是定時炸彈啊,說兩點爆炸就兩點爆炸!我不信這個邪了,就是屍體我也得給他找到!你先帶天涯回去和他們會合吧,我和唐繪那些兄弟們繼續找!

  康天橋看看我,說,咱們打道回府吧。

  我點點頭。江寒怎麼這麼天真,難道我們這些從小看著小瓷長大的人,會不瞭解她的性格嗎?

  回到唐繪時,海南島、胡巴和胡冬朵正在一樓前庭的沙發上坐著,海南島的臉色蒼白,胡巴和胡冬朵正在安慰他。他沉默著不說話,就像一個沒有了生氣的雕塑一樣。

  我走上前,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是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希望自己能給他一線溫暖,可是我的指尖也是如此冰涼。

  康天橋指了指我和海南島,說,我要是把這一幕拍下來給江寒瞧瞧的話……

  胡冬朵白了他一眼,說,你們那一圈子人都是神經病嗎。

  海南島看了看我,眼睛紅紅的,他說,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小土豆。我沒事的,我真的沒事。他不斷地重複著,自我催眠一般。

  我說,老大,你別擔心,江寒和唐繪的人還都在找小瓷,她會安全回來的。小瓷那麼小,還有那麼長的人生路要走,不會自殺的。她只是嚇唬我們。

  海南島將手機遞給我,一點五十九分小瓷的絕命短信:哥哥,永別了!我恨你!可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回來嫁給你。

  我緩緩閉上眼睛,胡冬朵猜測得對,小瓷這個小女孩果然是愛著海南島的,相依為命十多年,隨他流浪,同他漂泊,大抵早已在內心認定,他是屬於自己的,別人不可以染指半分。所以,她會這樣在意,他給她的那一記耳光。

  而且那記耳光是當著兩個外人,其中一個還是她假想了那麼多年的情敵——我。

  唐繪裡,傷感的音樂起伏著,讓每個人的心戚戚然。

  海南島整個人陷進了沙發裡,拼命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手上青筋綻出,滿心懊悔,他說,我怎麼能打她呢?我怎麼能打她呢!十多年啊,我沒動她一根手指,我居然會發神經打了她……

  胡巴在一旁難過的看著海南島,說,都是我的錯,我害你們兄妹這樣……我害了小瓷,我不是人!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兩人,不知道如何安慰。

  那麼長的一段沉默。

  淩晨四點時,康天橋提議要將我們三個女生送回宿舍休息。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十幾個男子擁著一個少女和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走了進來。

  當頭的一個男子頭髮打理得像掃把一樣,他看到康天橋,連忙走上來,說,我們老大一會兒就進來了。江先生那裡,我們也給了電話。

  康天橋說,啊,你們老大都出馬了?

  掃把頭男子笑,是啊,秦老闆雖然離開唐繪了,但怎麼說也算唐繪的半個主人,我們老大還是得給面子的。要不說我們老大就是厲害,這小丫頭果然找到了,居然還跟一個男人混在一起。

  我和海南島突然明白了,唐繪的人找到了小瓷!小瓷沒有死。

  這是怎樣一種大悲之後的大喜啊,海南島幾乎是沖出了座椅,胡巴和我緊緊跟在他身後。那個帶頭的男子大概知道,我們就是少女的家人,所以閃了開來。

  唐繪的小哥們都退後了一些,小瓷披頭散髮地站在我們面前,她身邊還有一個垂著腦袋衣衫不整的男子。

  海南島看著小瓷,不知道該打還是該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緊緊地攥著。

  小瓷看著海南島,小臉上依舊是不服氣的表情。夏桐說,現在的小孩越來越自我了。小瓷就是很好的代表。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一身黑色的衣服,如同暗夜之中的天使,面容精緻,眉頭輕皺,高挺的鼻樑,如同水墨畫一樣的眉眼。他走進來,身上籠罩著一層仿若陽光的光彩,讓人頓覺明朗。

  胡冬朵扯了扯我,說,你看啊,傳說中的唐繪美男小黑哥啊,身上帶著好幾條人命呢,酷吧?帥吧?

  我愣了一下,突然之間,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整個世界都在他精緻而熟悉的面容之下消失了。

  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是那個我說要放在心裡愛一輩子的男子嗎?

  是你嗎?

  真的是你嗎?

  是那個讓我在無數個夜裡夢到,又在無數個夜裡悄然離開的男子嗎?

  瞬間,我的心,碎裂了,紛紛揚成了塵與灰。

  沒有人注意到我眼裡突然冒出的淚水,沒有人看到我嘴邊的笑容。就像沒有人注意到海南島和胡巴突然愣住,眼眸裡又突然燃起熊熊怒火,更沒有人注意他們的拳頭已經緊緊握緊……

  康天橋見這個黑衣男子走來,連忙給海南島介紹,說,這位就是幫你找回妹妹的……

  顧朗!

  沒有等康天橋介紹來者名字,海南島和胡巴就像兩個下山的猛虎一般,憤怒地喊出了這個名字!這種憤怒就好像沉寂在冰山之下的千年火焰,只為了這一刻的爆發!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呆呆地看著海南島和胡巴沖著那個俊美如玉的男子撲去,他們如此痛恨地喊著他的名字——顧朗。

  我站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覺淚眼朦朧。

  海南島和胡巴沖向顧朗時,我就知道,他們停不了手。

  這原本應該是多年前的一場仗,兩個男孩為了自己死去的朋友同另外一個男孩之間的惡仗。那些本應該在七年前說給他的話,只能在今天說給他——顧朗!你為葉靈納命來!

  海南島和胡巴的拳頭重重地落在毫無防備的顧朗的臉上,他的嘴角滲出了血絲。胡冬朵和康天橋震驚不己地看著眼前一幕,唐繪的小哥們一看自己的老大被襲擊了,連忙上前,撕扯起胡巴和海南島。海南島被一幫人給團團圍住,拉開,他沖著顧朗直跳腳,他說,顧朗,你為葉靈納命來!七年前讓你這個孫子給逃了!今天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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