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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胡冬朵一向比較八婆,她對自己的愛情死了心,對我和夏桐可是依舊用心良苦。如果某天,學校的保安幫夏桐搬行李,她就會嘀咕,這個保安准是暗戀夏桐;如果吃飯時,食堂胖師傅多給我半勺菜,她也會說,嘖嘖,這個師傅看上你了。所以,江寒喊我時,她不可不謂精神抖擻,連忙連推帶踹,快過去看看啊。

  不過,對於她的反應,康天橋心裡挺美,他以為胡冬朵也是想把我這個燈泡趕走,和他單獨相處呢。

  我站在原地,看著康天橋和胡冬朵走遠。抬頭看看,江寒依舊站在車前,微笑不語地看著我,表情甚是玩味,似乎在思索什麼。

  此情此景,我突然想起了十三歲那年的籃球場上,我幫葉靈給顧朗送情書,那時的顧朗,也是這麼站在原地,那麼自我,不肯邁出步子。

  不同的是,一個是顧朗,我所鍾情的男子,他的遲疑讓我感覺到矜貴;一個是江寒,我所陌生的人,所以,我心想,玩什麼深沉啊,不就是臉蛋長得好看一些嗎?

  看著康天橋和胡冬朵,我也轉身,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江寒最終還是追了上來,他看看我,眼角含笑,說,啊,真沒想到,沒想到還得我走過來找你。

  我看看他,說,這有什麼沒想到的,你又不是太陽,全世界都得圍著你轉。

  江寒愣了愣,笑,那你是太陽,我圍著你轉好了。

  我沒說話,眼睛盯著腳尖。

  江寒看著我,說,看得出來,你好像不怎麼喜歡我。

  我停住,看了看他,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我不是不喜歡他。我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不太願意和他接觸,應該不僅僅是因為他太自我。後來才明白,是因為他的出現,會讓我產生一種錯覺,想起那個叫顧朗的男子。倒不是他們相像,只是他們的瞳孔裡,都有著一種相同的美好與驕傲。

  在那個初冬的清晨,他穿著暗灰色的風衣出現的那一刻,這種奇妙的感知已經悄然向我逼近,帶著美好也帶著心酸和疼痛,那麼糾纏著。只是我不自知。

  江寒看看我,語氣誠實得讓我有一種暴打他的衝動,他說,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你,你詛咒過我的朋友于意。不過,這不影響我對你的好奇。

  其實,那天,江寒騙了我。

  當時的他,實際上是「既不怎麼喜歡我,對我也不怎麼好奇」,他之所以肯主動和我交談,純屬是因為不久之前,他和康天橋、周瑞三人之間的一個賭約。遺憾的是,我當時並不知曉。

  我皺皺眉頭,說,你一個心智成熟的男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過來就為了向一個剛剛成年的女大學生闡述你善於記恨的小心眼?

  江寒有些吃驚地看著我,眼睛裡有隱隱的笑意,他說,你的樣子可遠遠比你的嘴巴友善多了。

  我也笑,我說,恰恰相反,你的嘴巴雖然可惡,但比你的樣子可親得多。

  江寒似乎並不氣惱,他的手插在口袋裡,黑亮的眼睛裡有一絲促狹的笑,說,哦,你覺得我的嘴巴很——可——親?

  我一時語塞,瞪了他一眼。

  江寒笑笑,眼神中有種勝利的味道,他說,其實我真的好奇了,那天在校園裡看到你,覺得你說話挺沒大腦的。現在看看,尖牙利齒的,不像沒大腦的樣子。你不是善於偽裝的人吧,一人分飾兩角?忽然這樣,忽然那樣,引起人的好奇心?呵呵,不過,這裡好像不是藝術學院的表演系啊。

  我看著這個總是不斷用語言刺激我的神經病男人,有種想謀殺的衝動,我語氣很壞地說,你除了冷嘲熱諷是不是就不會用別的語氣說話了?

  江寒笑笑,說,你生氣了?不是真的吧?呵呵。我覺得我們第一次交談,沒必要這麼兵戎相見吧?

  我直接萎靡了,好像是他放冷箭在先吧?我只不過是還擊而已。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叫做江寒的男子,不是放冷箭,他的說話風格就是如此噎人。

  江寒看著校園裡那些走在一起的情侶,自言自語道,學校真是戀愛的聖地。我已經離開這土地三年了,都忘記什麼是愛情了。說完,他轉過臉來,臉部輪廓如完美的雕塑一樣,眼睛就像寒夜的星辰,亮晶晶地望著我。

  我沒看他,低頭看著路。

  有些男人不能多看,看多了就會愛上。愛上一個不可能的男人,多辛苦。譬如顧朗,直到現在,他依然記掛在我心間。在我以為忘記他時,才發現他已深到了我的心底。每次在熱鬧的街上,在喧鬧的唐繪PUB,甚至在安靜的校園,遇到任何一個像他的背影,我都會失神半天,心突然不知去向。

  愛情不是對弈,卻也要講究棋逢對手。我怎麼會是江寒的對手呢?我甚至連辛一百那小子的對手都不是!

  江寒停住了步子,說,你怎麼不說話?

  我也停住了,回頭,笑笑,你都說了,我只好聽了。

  江寒剛想說什麼,卻見康天橋已經走了過來。康天橋說,你們先聊,我到車上去等你。說完,大步流星地向江寒的車子走去。

  我看了看江寒,說,你們回去吧。我不用你送。

  我剛走出兩步,江寒突然喊了我,他說,喂。

  我定了定,轉頭,看著他,說,我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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