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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等著葉靈撲哧一笑的樣子,沒想到小紙條剛拋起,語文老師就發覺了,一個箭步沖了下來,按住了葉靈的手,試圖奪紙條,可紙條落在了地上。胡巴這個混蛋,一看紙條落地,連滾帶爬地沖出座位,將紙條撿起,諂媚地交到老師手裡,然後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老師打開紙條時,我的腦袋都大了。果不然,她看到紙條上畫的豬頭,頓時怒火中燒,將我呵斥了一頓,順便扔到教室外面,罰站。

  04 他明若燦爛星辰一樣的眼睛裡,我看到了一種既美好又驕傲的神情。

  我走出教室接受語文老師賜予的罰站,兩隻腳還沒站熱,葉靈也在同學們的一陣哄笑聲中,低著頭走出了教室。

  她看著我,笑笑,安靜地站在我身邊,順手撥弄了一下我被走廊上的風吹亂的頭髮,她說,天涯,我……我我來陪你。

  原來,葉靈跟老師為我辯解,是她遞紙條給我在先,我只是回紙條。所以,語文老師發話,你要是願意,也去站著吧。葉靈就走出來了。

  我知道,說話對於葉靈來說,是很窘人的事情。我一直在想像,葉靈當著全班同學跟語文老師說完整那一句長長的話,需要的勇氣和時間。

  長大後,我聽很多人談論女生之間的友誼,他們用那麼冰冷的眼光,那麼理性的思維挑剔著辨證著,女人之間的友情是乏味的,虛偽的,或者說是摻雜了太多雜質的。

  就好比他們解析愛情,情天恨海。

  我羡慕他們的理性。但是我依舊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你願意為她變得強大,願意與她同進退。哪怕只是某一瞬間。

  那天的走廊上,罰站的我和葉靈,遇到了我們的宿命。

  顧朗。

  空空走廊裡,響起腳步聲時,我正在給葉靈小聲惡補校園江湖規矩,讓她千萬小心我們的「殺手」數學老師,上誰的課都可以造反,但是「殺手」哥哥除外,他會讓我們死得很慘很慘很慘。

  葉靈看著我嘰裡呱啦說個不停的樣子,像看一個小孩子一樣,抿著嘴巴輕輕地笑,直到腳步聲響起時,她輕輕轉頭,看到了一群人走來。

  一群男孩子剛從籃球場下來,帶著一身汗水經過,咋咋呼呼得走過我們身邊,他們一定是被漂亮的葉靈吸引了,所以耍帥似的玩著籃球,吹起響亮的口哨,說話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根本不管班級裡還有上課的學生。

  那時那刻,我站在葉靈身邊,像一個卑微的丫頭。

  當我骨碌碌的眼睛看到走在最後面的那個因為手臂受傷而皺著眉頭的男生時,我簡直絕望了——顧朗,怎麼會是顧朗?

  天啊。

  神啊。

  佛祖啊。

  我寧願此刻是站在廁所門前遇見他,或者是抱著垃圾桶遇見他,甚至是被「殺手」老師虐殺得不成人形的時刻遇見他,也不願意和漂亮的葉靈站在一起遇見他,我的小心靈頃刻之間更卑微了,全然沒有發現,當顧朗走過時,葉靈眼裡陡然而起的光影——浩浩淼淼,如同春天的湖水一樣。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顧朗呀。

  初夏的那個下午,太陽已經暗下去了的下午,天邊只有玫紅色的雲朵,它們像我怯怯的心事一樣柔軟。

  心一下子不知道漂浮到哪裡去了,只覺得兩手心全部是黏濕的汗。

  他經過時,手裡握著一根天藍色擦汗用的毛巾,上面居然是小熊圖案。他看了葉靈和我一眼,眼神柔和,沒有驚訝也沒有探詢,也沒有漠視,只是淡淡的。

  我的眼睛偷偷溜過他受傷的手臂,那淺紅色的傷口,突兀在他上臂。讓我在後來的一段日子裡,對著月亮祈禱胡巴這個小賤人早早夭折的同時,不斷地惦記顧朗的傷口,他好了沒有?傷口疼不疼了?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癒合啊?手臂上會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呢?

  真是的,為什麼不塗紅藥水啊?為什麼不包紮一下呢?

  嗯,顧朗應該是那種很堅強的男孩,所以,才會對這種傷口滿不在乎。

  哎,其實只是很小的傷而已。

  只不過傷在了十七歲的顧朗身上,落在了十三歲的艾天涯的眼裡。

  所以,變得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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